三日后,眾人回到府中,徐將軍已經奉命出征。年初出征,年末回師,已經是將軍府眾人習慣了的。
府中唯有一人極不高興,便是大小姐妙心。此時,謝夫人的蓉香院中,妙心正抱著母親傷心。
因謝夫人喜歡木芙蓉,那院中本依徐將軍之命遍植芙蓉樹,后被王氏派人拔去,院名倒也沒改。
“心兒,你父親本已平定秦晉兩地,大軍得以休整一段時間,不想那北元竟趁機突襲北平,因而你父親才奉命趕回去部署。這是軍國大事,你的習武小事怎可拿來使小性子!”
妙心年紀雖小,卻很懂事,母親說的這些她自然明白。只是知道一時半會不能學習武功,讓她很是沮喪。
“娘,您可不可以從外面找那武藝高強的人來教我呢!”
“這怎么可以,這話也不是你一個閨閣大小姐隨便說得的!如果傳出去,于你的閨譽也有損。”謝夫人突然聲色嚴厲起來。
妙心覷著謝夫人的臉色,知道一時之間習武是沒有指望了,便低下頭不再作聲。
告別了母親出來,妙心有些失魂落魄的,剛走出不遠,忽地想起還有事忘記向母親請示,便返身回去。
進得屋內,卻不見了母親,妙心很是奇怪,她剛出得院子便返身回來,片刻間也沒見有人出去,怎地人就不見了。那些丫頭仆從也在她來之時就被母親打發出去了,此時正是一個不見。
百思不得其解,妙心無法正欲出去,卻聽得壁櫥后面似有聲響。
天生她就是個膽子比較大的,于是她輕輕走過去,貼上耳朵仔細聽,果然有聲音傳過來,看來是個密室。
母親的房里居然有這樣的好地方,她竟不知道,一時興起便努力找著機關,想突然沖進去嚇唬母親一下,卻聽得里面有人大喊,“妹妹!你讓我死掉算了!”
是誰要死要活的!不會是母親吧,她停住了尋找,貼在壁櫥上仔細聽著。
“姐姐,咱們一家子都已被那個狗皇帝殺害,我只剩下你了,求姐姐不要丟下妹妹!”這是母親的聲音,難道另外一個人是死了的大姨母,妙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努力貼得更緊,想聽得清楚些。
“妹妹,你除了我還有妹夫,還有女兒,我卻什么都沒有了!這讓我怎么活!!”
“姐姐,你還有鐵柱啊,鐵柱他沒死,被狗皇帝養在皇宮里了!”
“你說什么?是真的嗎?鐵柱他還活著,還活著?”
“姐姐,是真的。如今我已經被封為一品夫人,將來必定有機會見到鐵柱,甚至可以請旨讓他來到府中小住。所以愿姐姐趕快振作起來,養好身子,方會有母子團聚之時啊!”
“妹妹,你不是騙我吧?我可再也經不起了!”
“姐姐,我當然不會騙你!我誓死也要給爹娘報仇,但是妹妹一個人的力量絕難辦到,將軍是大忠之人,必然不愿如此做,孩子們還小,如今只有我們姐妹齊心了。而且據我所知,狗皇帝對鐵柱極好,給他改名守謙,將來封王也未可知,姐姐的出頭之日在后面!”
“守謙,守謙!哈哈哈哈哈……”那笑聲甚凄厲,妙心聽得膽戰心驚。
“如若不是狗皇帝心里有鬼,怎會如此!他如此喪盡天良,殺死自己大哥唯一的兒子,還想掩人耳目,哈哈哈哈,好,我原不知是你救的我,裝瘋賣傻就是為了能活著見到妹妹,讓你替我報仇。如今鐵柱沒死,我也必然好好活著,一定讓他知道是誰害死了他父親,是誰讓他母親落得如此境地!”
“姐姐還有,我已查明,當年就是狗皇帝派人故意激怒父親,本想趁機將父親治罪,換上自己的心腹大將。沒想到父親一怒而反,壞了狗皇帝的計劃他才殘忍誅殺母親和哥哥一家以泄憤,如若我姐妹二人不是一個嫁了他親侄子,一個嫁了他最倚重的大將,自然也是跑不了的。”
“哼!親侄子,只要稍有不敬,他一樣殘忍誅殺,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兒,進宮去尋他報仇!”
“姐姐,你想開了就好,來日方長,請姐姐保重身體為要!”
聽到此,妙心小小的心靈被深深震動了,母親原來有這么大的秘密,一時間有些不能接受,聽得里面人似要出來,便飛快跑了出去。
壁櫥旁一道暗門緩緩打開,謝夫人從里面走了出來,看著妙心飛揚的衣角,表情很是復雜。
身后跟著一婦人,穿著家仆的衣服,打扮的極為素凈,露出的半張臉也可看出容色上佳,但一個轉頭,才可見另半邊臉上的猙獰傷疤。
“妹妹,能盡快安排鐵柱來與我相見嗎?”
“姐姐,明日我便要入宮覲見馬皇后,我會向她回稟此事。馬皇后為人倒是一向寬和,想來不會反對,如果不是她,鐵柱此時可能已經不在人世。倒是姐姐,已是名義上死亡之人,現在須得重新換個身份,方可重見天日。”
“這好辦,以后我便做你的貼身嬤嬤,名字就叫羽央。”
“羽央,好名字!”謝夫人的姐姐本名謝翠英,她將翠英二字各取一部分作為新名字,別人不知其意,自己也可聊作安慰。
謝夫人從妝臺上的木匣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面具遞給羽央,“姐姐,從此這半副面具你就不能再摘下了,為免遭人懷疑,我只能安排你去下人處居住。”
“妹妹,這世上你已沒有姐姐,我是已死之人。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下人羽央,我被逼與父母姐妹骨肉分離,又與愛人陰陽相隔,慘遭毀容,又與親生兒子雖生卻不能相聚,如今的我空有一副皮囊,剩下的只是仇恨!”
謝夫人握住羽央的雙手,沖著外面大聲道,“孤煙進來!”
只見孤煙已經進得房來,謝夫人道,“孤煙,這是羽央,以后由她專門伺候我的貼身起居,別的事一概不管,單獨收拾出一件屋子來讓她住。”
孤煙只是回答“是”,并沒有任何疑問,謝夫人早已讓她悄悄隱藏在院子中,這樣既可以注意妙心的動靜,及時告訴自己,同時也聽不到屋內的對話,并可隨時伺候。
孤煙行了一禮便帶著羽央出去了。
謝夫人看著姐姐的背影,難過地搖搖頭,姐姐,即使同為仇恨滿腹,你也要比我辛苦得多!
想起妙心,謝夫人瞇起了雙眼,心兒,這些事你早晚要知曉,那就讓這個時間提前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