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桃花村正在桃花山腳，背靠旅游景點，又有市里扶持，原本應該借此帶動整村經濟，只是桃花山畢竟過于偏僻，客流也實在不多，村里雖然有些人家在山上各處景點做個小買賣，但養家糊口還可以，發家致富卻難。

因此，桃花村雖然摘掉了貧困山村的帽子，經濟卻很一般。

近些年，村里年輕人大多還是選擇去城市發展了。

這情況，路知力走進村子之后，深有感悟，除卻水泥鋪就的新路，竟還有為數不少是沙土堆積的小道，目之所至，榕樹下乘涼對弈的老人，田地間施肥除草的漢子，至于其他路上往來的村民，也全都沒有幾個年輕小伙。

路知力手提攝魂燈走著，行人略感詫異，偶爾對著他指指點點，倒是也沒有上前多問，畢竟是旅游景點旁的村子嘛。

路知力目光掠過幾戶人家，看見門外新貼的挽聯，本想直接上門打探，但稍一思考，并沒有沖動行事。

他走了三條街，終于找到一間便利店。

門外的老漢單腳架在板凳上，靠著門檻抽旱煙。

路知力走上前，蹲下身說道：“大爺，您這有礦泉水嗎？”

老漢盯著他看了一眼，沒好氣道：“便利店沒有礦泉水，我還開什么門？”

路知力笑了笑，他是個房產銷售，以往應付那些樓盤的物業，總是難免有遇到刁難的時候。

他當然有法子。

沒事路過就去門衛處派幾根煙，聯絡聯絡感情是一條路子。

直接給物業主管塞兩條好煙，則是另一條更為直接的路子。

路知力現在當然沒心思和一個開便利店的老漢聯絡感情，他直接掏出五張百元大鈔壓在一旁的凳子上，笑說道：“大爺，想和您打聽點事，勞您多費口水，這一點心意，還請您收下買壺茶水潤潤喉?！?/p>

一看紅艷艷的鈔票，老漢當即收起旱煙，態度轉變之快，也實在令人嘖舌。

他抬手壓在鈔票上，往后一縮，直接收入口袋中，又抬腳將板凳往前一推，朗笑道：“小伙子，上道，坐，有什么想問的？”

路知力把攝魂燈往旁邊一提，面向村口處，遞了一根煙給老漢，然后問道：“大爺，我一路走來，看見好幾戶人家門外都搭著布棚，貼著挽聯，這是，村里出啥事了？”

老漢接過煙，叼在嘴里，盯著路知力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白日提燈，厲鬼隨行，小伙子，你是聽到什么傳聞了吧？”

路知力心中一顫，但沒有多想，只是笑說道：“大爺，方便細說嗎？”

老漢深吸一口煙，輕輕呼氣，搖搖頭，頗為感慨道：“哎，其實也都傳開了，大概就是最近這個月的事吧，村里相繼有人溺亡，而且死狀不太正常?！?/p>

“怎么個不正常法？”

老漢皺緊眉頭，黝黑的臉上露出難看的表情，“頭栽水里，腳浮河面?！?/p>

路知力不解道：“頭重腳輕，不是自古都這么說嗎？”

老漢抬眼看他，冷笑一聲，“四肢入水，胸腔浮起，那才是正常溺死?！?/p>

聽老漢一說，路知力才想起以往看過的新聞報道，當即是渾身一顫，隱隱感覺后背發涼，他回過頭，看向街頭門外貼著挽聯的人家，咽口水，又聽老漢說：“頭栽水里，像不像被人按下去？”

路知力連忙道：“大爺，可不敢亂說?！?/p>

老漢笑了笑，搖搖頭道：“小伙子，這些講究你都不懂，怎么敢大白天提著一盞紙燈到村里來？”

路知力盯著攝魂燈，小聲問道：“大爺，您說白日提燈，厲鬼隨行，這其中有什么講究嗎？”

老漢擺擺手道：“小伙子，你不行，趕緊走吧?！?/p>

路知力想著沈聽覺已經進山，一咬牙，說道：“大爺，您說說，我能行?！?/p>

老漢輕敲煙灰，盯著他端詳兩眼，道：“可別說我嚇人，村長請了好幾位風水先生來看過，你猜怎么著？”

路知力咽咽口水，艱難說道：“都死了？”

“哦不，沒啥事，都說風水沒問題，拿了一筆錢回家去咯?！?/p>

路知力松了一口氣，“大爺，您可別嚇我了?！?/p>

老漢笑道：“看你膽小的，我都不敢說了?！?/p>

“別，大爺，您說?！?/p>

老漢微微仰頭，雙目中有追思，“第一個溺水的小伙子，算是我鄰居吧，原來在山上做點買賣零食的小生意，日子也還過得不太差，直到有一陣子，他經常來找我說，每天晚上睡著的時候，總聽見水滴的聲音，一滴滴落下，就在他額頭上，但一睜眼吧，又好像什么都沒有?！?/p>

老漢深吸一口氣，沉沉嘆道：“很折磨啊，那陣子真是天天沒睡個好覺，白天上山都是黑著眼圈，瘦得啊，雙手就好像皮包骨那樣，干癟干癟的?！?/p>

路知力問道：“不會是空調水吧？”

老漢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們村這條件，像是能裝空調的？”

路知力便閉嘴了，“大爺您繼續說?！?/p>

老漢搖搖腦袋說：“后來隔了得有好幾天，我再見他，他卻神采奕奕的。”

他問道：“你見過那種運動員嗎？”

路知力點頭道：“見過?！?/p>

老漢說：“大概就是那樣，我親眼看見他挑著十箱礦泉水去坐車，好像平常走路一樣，我問了他，他又只是搖頭，什么也不說。”

“我問他晚上還有沒有聽見水滴聲，他又搖頭?！?/p>

說著，老漢雙手微微一顫，合上眼睛道：“再后來，就是聽人說，他出事了。”

路知力問道：“您看見他的尸體了嗎？”

老漢搖頭說道：“沒有，只是聽別人說，很滲人，就一雙腳浮在水面，那幾個玩水的娃娃還以為是有人潛水呢，結果跑過去一拉，冒出個水泡得腫成皮球一樣的腦袋，一雙眼睛又瞪得和銅鈴一樣，那發臭的頭發，纏到一個小娃娃，直接給他嚇暈過去?！?/p>

他慶幸道：“虧得其他幾人會水，還挺會水，能給他拉上去?！?/p>

路知力能想象到那種場景。

原本開開心心在河里游泳，看見一雙腳浮起，以為哪家朋友也在潛水呢，結果玩心一起，跑過去一拉，直接冒出個水泡得發腫滲人的尸體，那發臭的頭發還給人腳踝纏住，一群小娃娃誰還能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