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煙四起，暝色蒼茫，從那天地一線間出現的幾道人影，披著霞光，帶著陣陣馬兒嘶鳴，走近了牛家莊。
“老方，你說你墨跡啥，耽誤這么長時間，這都啥時候了，晚飯都蹭不上了”
徐屠揉了揉咕呱作響的肚腹，埋怨道。
“徐爺，那三只烤鴨是白吃了，這么快就餓了”
今個晌午，方逸云他們接到狀告，本想立即出發，但是他從火法中又領悟到一個嶄新符箓。
鬼代符！
符如其名，可掩藏人氣，暫化為鬼，行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這符畫起來實在是麻煩，較之白云符實在是難畫的很，掌握不好陰陽平衡的法門，要么陽氣盛于陰氣，這符就算畫廢了。要么陰氣弱于陽氣，副作用就很大，容易損精。
但是又不好去請教柴化，只能自己搗鼓一下午，幾人動身時已經暮色初現了。
“別嚷嚷了，柴兄也沒你這么多毛病”
徐屠聞言更不得勁，小聲嘀咕道：“他個耿直面癱有個屁的感受”
不管二人怎么打嘴仗，柴化提醒道：“牛家莊到了”
不遠處屋舍林立，雖說炊煙稀薄，但是稚子玩鬧、大人交談和雞鴨牲畜的叫喚聲夾雜一塊，倒是顯得寧靜祥和，完全沒有鬧鬼的意思。
柴化凝視幾眼，認真說道：“人氣鼎沸，鬼氣消弭，這可不像是有嬰鬼肆虐的意思”
方逸云從牛生報案的時候就知道此間有內幕，當下勒住馬兒，沖左右笑了笑，輕聲道：“既然那么喜歡藏，就讓他們永遠藏著好了”
駕
三人走到村前，立刻吸引了不少村民注意，其中有見識的，知道這些玄衣環刀的是官差，趕緊偷偷溜去找主持的里正。
大人害怕他們身上的一身官袍，稚童可不認得那些，只覺得他們騎著大馬威風極了，于是就都湊過來，流著哈喇子、淌著鼻涕去瞧馬兒。
三人翻身下馬，徐屠見狀嘿嘿一笑，開口說道：“小孩，想上去玩玩嗎”
“想”
孩子們異口同聲。
“誒，好”
徐屠架著一個八九歲男孩的咯吱窩，給人放到馬上，然后繼續跟小孩子們套近乎：“不著急哈，咱一個個來”
“你們晚上有沒有聽到什么稀奇古怪的聲音呀”
“沒有”
徐屠在和小孩玩鬧的同時，方逸云和柴化則不停打量四周，從剛開始他就感覺不對勁，為什么這些小孩衣服都是高領的，將脖子遮住。
明明是炎炎夏日，傍晚撲面的熱風也是燙的人氣息一滯，但是這群小孩子卻無事。
就在將才小孩們齊齊搖頭的時候，個別幅度過大，露出了底下真章，脖子間隱隱約約好像帶著個銅錢，全都是用暗紅的粗線穿在脖子上。
他捅了下徐屠，示意他看那些個銅錢，，徐屠也上道，轉頭問那些小孩：“你們為啥衣服領子這么高，大夏天的不熱嗎，來來，我給你挽下來”
他才一彎腰，嚇得小孩們緊緊用手護住脖子，有個小女孩弱弱說道：“不能動的，動了爹娘會打屁股的”
“嘿，我這是為你們好，你們還不領情”
“大人們莫要難為孩童了，這是我們牛家莊的風俗”
“村長來了，快跑”
登時將才還鬧作一團的孩童作鳥獸散，就連那個在馬上的男孩竟然直接跳了下來，跟著其他人一塊跑了，就連自己脖子上的銅錢掉了也不管。
“小孩們挺怕你的呀”
方逸云自然的上前和蹣跚而來的老者打招呼，擋住眾人視線，徐屠則順勢將銅錢撿起。
“大人言重了，只是我平常不茍言笑罷了”
老人看面相約莫六七十歲，一笑間皺紋累到一塊去，說不出的怪異。
“大人這么晚了來我們牛家莊，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我們從旁辦案途徑這里，看到你們村上空鬼氣繚繞，恐有不詳之兆，所以順道過來看看”
方逸云睜眼說瞎話，反正不能透露是有人來報案，那就隨緣胡說算了。
聞言牛村長一怔，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是，是嗎？那有勞大人們費心了”
“不忙我們，你們散了吧，我們待會在村子里轉轉，散了吧”
方逸云揮手將所有人驅散，轉頭看向徐屠，徐屠嘿嘿一笑，將那枚銅錢遞了過來。
“給我干啥，我又看不懂，給柴兄”
柴化接過手，細細摸索一番后，又放進嘴里舔了舔，然后一本正經的說著：“這叫祟錢，是辟邪所用”
“啊這，我好像也知道這叫祟錢”
徐屠將銅錢正面反過來，上面刻著上下刻著“通寶”，左右兩邊刻著“祟錢”。
柴化無語的瞥他一眼，繼續開口解釋道：“祟錢還是比較常見的，往往嬰孩出生后，陽氣初生偏弱，很容易陰氣侵體沾惹病患，所以大人都會給小孩帶上這種祟錢以避災禍”
“可是一般這些錢只會佩戴到三歲左右，這些孩子年齡參差不齊，但都帶著，這就很奇怪了”
柴化皺起眉頭，連連搖頭。
“先不管了，去牛生那里看看”
三人將馬兒安置好，并肩在村中轉悠，他們也不直接去牛生家，而是漫無目的的亂逛。
只是繞了一會，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些襁褓之中的盡是些男娃。
“徐爺，你去跟村長把村志要來，查查自何元龍上任前后村子里出生女娃的數量詫異，機靈點，別漏了馬腳”
“瞧我的吧”
這回輪到柴化滿頭霧水了，方逸云指了指那些被母親抱著的尚在襁褓之中的娃娃，意有所指道：“你湊過去瞧瞧那些孩子是男是女”
柴化面癱臉頃刻有了些裂紋，“這么遠，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方逸云搖了搖頭，說道：“柴兄，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能這么大喇喇抱出來與人炫耀的一定是男孩，你看那邊的四個婦人”
在右手邊的槐樹下，有四個婦女臉上漾著笑意，熱鬧交談，細細附耳聽去，能從話語當中推測她們懷中抱著的盡是兒子。
“這是重女輕男”
柴化露出疑問，方逸云臉色陰沉，暗自搖搖頭，
“只怕比這要可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