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原來這里的山神？”
聽到那透明殘魂的自我介紹，小和尚了塵好奇地開口道：“那豈不是說，這里原來是供奉你的廟宇？”
“不錯。”
趙青書彬彬有禮地微微頷首，開口道：“在下一百多年前，曾是附近一個縣城的七品知縣官，生前還算是有些政績，鄉親們對我也算擁戴，說來也慘，在一次組織人手搶救被山崩困住的難民時，我不慎被落石砸死，故而此地的鄉親們在我死后為我建廟立身，我受他們的香火供奉，成為了此地的山神。”
白雨澤聞言后微微點頭。
同為正統山神的他非常清楚，想要成為受天地敕封的正統神祇，一般而言，只有兩種方法。
一，就是像趙青書所說的那樣，生前乃是造福一方的德高望重之人。
死后一方百姓都自發的感念他生前的恩德和功績，自發的筑廟立碑，香火祭祀。
久而久之，天地會感應而降下敕封金榜，封其為天地正統神祇。
這屬于百姓自主發愿，山神被動受封。
二，則是像白雨澤當年那樣，雖然生前并不顯赫，但死后卻獲得造化，擁有了一定的道行修為。
而后利用自己的能力，主動去挑戰別的山神，勝利后取而代之；或者是選擇一方無主山澤，從零開始，獲得域內絕大部分生靈的認可，從而登臨神位，這樣也能獲得天地敕封。
這第二種，則屬于幽魂自己不愿輪回，也不想化作厲鬼為禍人間，故而去靠自己的爭取，主動選擇成為神祇。
一個主動，一個被動，雖同為正統山神，但亦有差距。
基本上主動爭取成為神祇的山神，實力都會比被動加封的山神要強上很多。
當然，像白雨澤這種還能靠功德神樹一直提升自己實力的存在，更是在主動成神那一類中，都算是頂尖的強者！
要是他對上趙青書這類普通被動加封的山神，完全就是無情碾壓。
“那你既然是此地的山神，又怎么跑到剛剛那僵尸的身體里去了？”
天性率真的小沙彌了塵再次開口，搶先一步問出了白雨澤最感興趣的問題。
“唉……說來話長。”
趙青書的殘魂微微一嘆，看著地上那句已經變得干癟的尸體，目光復雜。
“我所庇護的流云山，雖然并不算是什么綿延萬里的宏偉山脈，但曾經卻也生機勃勃，尤其原先這里的百姓都對我頗為崇敬，所以香火還算鼎盛。”
趙青書娓娓道來。
“可天有不測風云，在幾十年前，流云山內再次發生了劇烈的山崩，遠比當初我遇難的那一次還要更加嚴重！”
趙青書說到這里的時候，臉上也是毫不掩飾地露出了一絲悲痛之色。
“那一次山崩號稱是地龍翻身，山崩地裂間，甚至改變了原本流云山的山巒走勢，使流云山中出現了一個天然的會陰地脈！”
趙青書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悲痛之色，開口道：“我見識有限，雖然隱約察覺出流云山內有所異變，卻并沒有太放在心上，沒想最終到卻釀成了大禍！”
“那會陰地脈，匯聚了大量的陰煞之氣，而陣眼又恰好是在一塊墳地附近，所以催生出了這樣的僵尸？”
白雨澤接口道。
“是的。”
趙青書點了點頭，自責地捂著臉道：“我應該早一點發現不妥的，我應該早一點發現的！都怪我！”
說到這里，因為太過自責和激動，讓趙青書那原本就透明的殘魂頓時再次劇烈地波動了起來，仿佛隨時都會消散似的。
“這位趙施主，你先別激動。”
了塵小和尚連忙出言安慰道：“山神也不是萬能的，甚至在很多方面還遠不如我們修行之人，咳咳……那什么，我不是想打擊你的啊，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你別閃來閃去了，你這殘魂再這么波動幾下，我怕你就要直接魂飛魄散了！”
白雨澤有些無奈地屈指在了塵那光潔的小腦袋上輕輕一彈，示意他不會聊就趕緊閉嘴吧。
有他這么安慰人的？
“可這僵尸剛剛被陰煞之氣催化成行尸的時候，應該也沒多厲害吧？”
白雨澤有些疑惑地開口道：“你怎么會不是對手？甚至還連自己都搭進去了？”
他自己就是山神，自然知道山神在自己所轄區域內，到底能發揮出多大的威能。
這僵尸雖然一身陰煞之氣，但進攻方面實力只是平平，強是強在那堪稱變態的防御和恢復能力上。
按理來說，當初在趙青書發現不對的時候，這僵尸應該還沒有現在厲害才對，雖然趙青書的實力跟白雨澤比不了，但在他自己所轄山澤的加持下，怎么說也不至于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才對啊！
“唉，都是怪我太弱了。”
趙青書身子微微一僵，掩面低嘆道：“說來慚愧，當初地龍翻身的時候，我為了拯救災難中的生靈，一直在奮力移山挪石，法力消耗極大，而且還在救人的過程中，不小心觸到了那會陰地脈，被陰煞之氣給反噬，受了重傷。”
“阿彌陀佛，趙施主果然是宅心仁厚，不愧為庇佑一方的山神。”
聽到這里，了塵小和尚也是不禁對趙青書欽佩有加，忍不住輕嘆一聲道：“那僵尸想來定是在趙施主你閉關療傷的時候，趁機悄悄成長了起來，以致于后面養虎為患了吧”
“正如這位小師傅所言。”
趙青書的聲音之中多出了一絲哭腔，顫抖著道：“當我傷勢有所恢復之后，卻發現自己的香火已經凋敝殆盡，大驚之下，我立馬去了山下的幾個村子查看，卻看到……卻看到……看到那幾個村子早已被這僵尸給屠戮殆盡，到處都是殘尸斷臂，血光沖天！！”
“唉……真是造化弄人，劫數，這就是劫數啊！”
了塵雙手合十，聽到趙青書口中所描述的那個人間煉獄的慘狀，滿心慈悲的他也是禁不住濕了眼眶，搖頭唏噓不已。
聽到這里，一旁的白雨澤也是微微一嘆。
這下他理解為什么趙青書會不敵當初的僵尸了。
信徒被屠戮殆盡，趙青書能使用的香火愿力也就大大減少，甚至難免有個別慘死的山民，會在死前怨恨自己祭拜的山神為什么不來拯救自己，使得香火愿力變成香火怨毒。
而那僵尸在補充了大量人類氣血之后，短時間內實力必然大增。
此消彼長之下，原本就因被動封神而不擅長戰斗的趙青書，自然不是那僵尸的對手。
“其實我當初雖然不是那僵尸的對手，但如果一心想逃，也有機會茍活下去。”
趙青書看向腳下的尸體，恨恨地咬牙切齒道：“可我想為我那些慘死的信徒們做點什么，更不愿看到這僵尸繼續出去作亂，所以我才自愿進入那僵尸的體內，拼盡全力去壓制他！”
“在我的壓制下，這僵尸不僅出不了流云山的范圍，甚至于在白天陰氣稀薄時，還會被我壓制得無法行動。”
趙青書開口道：“也只有在剛才夜半子時那樣陰氣最濃的時候，他才能掙脫我的壓制，出來為禍人間。”
“不過多行不義必自斃，這禍害今日沖撞到二位高人，終于是徹底死了！”
說完，趙青書長嘆了一聲道：“而我，也終于是能解脫了……”
趙青書的殘魂似乎又淡薄了幾分，仿佛只要被風一吹就會魂飛魄散！
山神在人間接受香火供奉，以神道的方式繼續逗留在陽間，也就等于失去了正常輪回轉世的機會。
而且以趙青書如今殘魂的虛弱程度，即便是有高人愿意為他超度，他也根本無法承受輪回之苦。
這位無論生前死后都盡職盡責的山神，此刻等待他的，似乎只有魂飛魄散這么一個下場。
“冤魂施主，趙施主他太可憐了，咱們救救他吧，好不好？”
了塵回過頭看向沉默不語的白雨澤，急聲開口道：“你那么神通廣大，一定有辦法救他的，對不對？”
白雨澤眸光深沉地看向趙青書，沒有答話。
“趙施主他一直都在行善，他這樣的好人，不該落得魂飛魄散這個下場的！”
了塵眼巴巴地看著白雨澤，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開口道：“如果連他這樣的人都救不了，那我們還修什么道、學什么法？那所謂的善心，所謂的正道，還有什么堅持的意義？！”
白雨澤抿了抿嘴，片刻之后長嘆一聲道：“趙青書的確一直在行善，可很多時候，做好事就是必須要有犧牲的……”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了塵的眼睛紅了。
這個孩子雖然耿直了些，話癆了些，可卻真真實實有著一顆金子般善良的心。
要他眼看著趙青書魂飛魄散，他根本無法接受。
“小師傅，這就是趙某的命數，你不必強求什么。”
趙青書凄然一笑，開口道：“能夠在魂飛魄散之前恢復自我，還能有兩位高人傾聽我的往事，趙某，已經無憾了……”
夜風呼嘯，好似一只無情的大手，即將要把趙青書的殘魂給生生捏碎！
“不，不要，不要……”
了塵拼命搖著頭，早已淚流滿面。
白雨澤扶了扶額，看了看身旁的小了塵，又打量了幾眼面前的趙青書。
片刻后，白雨澤抿了抿嘴，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似的。
“好了，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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