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春花錦繡,天氣越來越炎熱。
不過還好,今天一大早,天空就陰沉沉的,烏云密布。
太陽早早地躲進烏云后面,直到日中,天空開始飄起一絲絲涼雨。
雨水落在京城,落在青綠的屋檐上,落在被踩的發亮的石板路上。
許舟帶著他的小跟班何寶今日向衙門告假,一大早就守在廣順街徐福記,斜對面的一間路邊茶攤上,注視對面徐福記里的一舉一動。
不知何時,天空開始落雨,許舟抬頭望了望天,伸手接了雨滴,不由地開心笑笑。
今日,辱妻之仇得報。
連老天都著急過來湊熱鬧嗎?
錢大鐘,死定了!
老不死的,竟然把主意打在蕓娘身上,許舟不會讓他好過。
茶攤上早早地支起遮雨的雨棚,不知什么料子做的,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雨棚上。
滴滴答答,發出美妙的聲響。
許舟提起茶壺,又給自己倒了碗茶,目光一直看向斜對面的徐福記酒鋪。
錢大鐘那個猥瑣的老頭就站在徐福記的門口。
今日他換上一身嶄新的灰袍,頭發梳的一絲不茍,油光發亮,看的出來,他還專門修了面。
今日徐福記的作派,看樣子是有大人物登門,連掌柜都親自出門迎接。
錢大鐘是店里的老人,有眼力見兒,嘴皮子也溜,被掌柜點名,在門口迎接大人物。
“春秀她,準備好了嗎?”許舟看向何寶詢問道。
何寶點點頭,目光堅定,早就準備好了。
那日他在許舟的資助下去逛窯子,只一刻鐘就出來。
可不是簡單地脫褲子提槍上陣,當秒男,而是給了一名叫“春秀”的姑娘五兩定金,事成之后還有五兩。
春秀所在窯子的檔口,像她那樣出來討生活的,一晚不過二錢紋銀。
如今有客人出手大方,事成之后,應允給她總計十兩的報酬,她又怎會不愿意出來辛苦一趟?
“大哥,事情鬧大之后,恐不好收場啊?!焙螌汋久?,有些擔心。
許舟笑不露齒,絲毫不在意,只是指了指不遠處一間酒樓的二樓。
何寶看過去,使勁揉了揉眼睛,詫異道:“關捕頭,陳獄頭?”
陳無德和一位姓“關”的捕頭赫然就在不遠處,一間酒樓二樓臨窗的位置,正在吃酒打葷,從他們的位置看,正好能看見徐福記。
“大哥,關捕頭為何會來幫忙?”何寶愈發不解。
要說陳無德來,是看在許舟死去爹的份上,出于關愛后輩來幫忙,可關捕頭為的是什么呀?
就何寶所知,關捕頭的暴脾氣在縣衙里是數一數二。
為人又剛正不阿,油鹽不進。
人家沒理由來幫忙的呀。
許舟聳聳肩,笑道:“誰說關捕頭是來幫忙的?!?/p>
“那是來做什么?總不會是看熱鬧的吧。”何寶真是越來越迷惑,只嫌棄自己腦子不夠用。
許舟聳聳肩,像是在訴說一件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平安縣衙關捕頭今日恰逢休沐,與好友陳獄頭相約在一家酒樓吃酒侃大山。酒到中途,關捕頭忽然被街上徐福記門口的吵鬧聲所吸引,細看下去,很快明白吵鬧為何。原來是一個老潑皮逛窯子不給錢,人家姑娘上門討個說法,關捕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何寶聞言,瞳孔瞪大,恍然大悟,他豎起自己的大拇指,恨不得高聲贊嘆道:“高,實在是高!”
果然沒認錯大哥,跟著大哥有肉吃。
這次為了給蕓娘報仇,許舟可是精心籌劃許久。何寶請春秀過來做戲是一環。讓陳無德請關捕頭在事發當場吃酒,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許舟就是要把事情鬧大,鬧得越大越好。
不是說你徐福記家大業大,錢大鐘背后的靠山別人不敢惹嗎。
許舟偏不信這個邪。
這次,就是要把錢大鐘好色的嘴臉展示在百姓面前。
看你徐福記還怎么包庇。
.....
“黃大人,時辰逼近正午,雨越下越大,這天也不好,下一家,咱們是不是可以放到下午抽空再看?小人已經在一品祥符樓為大人準備好接風宴,咱們邊吃邊聊,邊吃邊聊,黃大人您看這樣的安排,可還滿意?”
廣順街盡頭,雨幕之中出現幾道人影。
一位身材臃腫的中年人走在最中間,被眾人簇擁。
他身邊有位麻桿瘦的八字胡男子走在身側,彎腰哈背,給中年人撐著傘,生怕人家淋著雨。
在二人身邊,還有幾個人,其中一人最引人注意。
這人身形苗條,一頭烏黑的長發用青色束帶綁住,直垂到腰際,她披著紅的披風,走路帶風,是個年方雙十的妙齡女子。
若此刻京城商界的人到此駐足,就會認得此女。
此女乃是徐福記,徐老爺的長女,如今徐福記大權在握的徐白芷。徐白芷并沒有像自家二叔一樣,陪著戶部來的黃大人,說些有的沒的廢話。
徐福記家大業大,已經被朝廷盯上。
這兩個月來,徐福記接到朝廷戶部的指令。
戶部命令徐福記在京城的各分鋪將賬冊一應備全,接受朝廷官員的查驗。
說是查驗,不過是變相的審核徐福記的資質罷了。
若查驗合格,徐福記就可當選皇商。
說起來,這還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徐老爺和長女徐白芷不這么想。
若徐福記入選皇商之列,日后家族的生意雖說像是乘上汗血寶馬,一日千里,但生意的掌握權,可就不在姓徐的人手里。
皇商有皇商的好,但也有它的弊端。
徐老爺和徐白芷不希望自家產業被朝廷霸占。
但徐家還有位二叔,算是徐老爺的胞弟,他則是持完全相反的態度。
他大力支持徐福記入選皇商。
徐老爺和徐白芷知道這位二叔在打什么鬼主意。
無非就是等徐福記入選皇商之后,憑借著他小人,愛巴結的特性,分得徐福記一點權。
當下,整個徐福記,這位二叔可是插不進手,大權全部在徐白芷的手里。
于是,入不入皇商?
成為徐家長女與徐家二叔的權力之爭。
雖然徐白芷不愿入皇商,但朝廷的旨意在這。
她不敢公然違抗指令,只得命令京城徐福記各分鋪,整理一應賬冊,等待戶部黃大人的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