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沐靈犀又一次聽人提起原主的母親，且每次被提及，似乎都關乎于恩情。

她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女子，起了極大的好奇之心。

這，究竟是一位怎樣的女子？

“不知，應當如何稱呼？”沐靈犀回過神來，問。

“鐘毓。”

兩個字，簡單干脆，清晰明了。

沐靈犀直接怔住了。

這不是她這段時間所謀，所求，所要的么？

原以為，已經沒戲了，沒想到，竟以這樣的方式達成了。

她穩了穩心神，又確認似地問：“可是這大陸上眾多人所敬仰的那位仙尊？”

“嗯。”

雖是態度冷淡，然鐘毓也還是回了。

沐靈犀驟然失笑，摸索著避開了周遭的東西，起身，跪了下去：“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鐘毓沒有立即拉她起來，沉默著盯著她。

良久后，問：“方才還不愿，為何又愿了？”

沐靈犀抬起頭來，緩緩道：“我知師尊會問此問題……徒兒想問一問師尊，若將您換成我，一個眼不能視物之人，被追殺，被人救。然后救你之人，忽然要收你為徒，你不知緣由，可會就那般稀里糊涂的就拜了師？”

“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若是為師者目的不純，豈不是讓自己入了虎穴？”沐靈犀誠懇地道，“徒兒不瞞師尊，這沐家，看似太平，實則暗流涌動，我確有逃離之心，然也并未因為此，而失了理智。”

話語落下，她默了默，才又道：“我愿意拜您為師，一是因著，您說與家母是舊識；二是因為，您這仙尊的名號。”

她將話語說得很直白，就差直接道一句“我就是看上了你的身份地位”。

“聽你之言，是早有打算，要學功法？”鐘毓鳳眸之中，一片冰冷。

沐靈犀：“是。”

鐘毓：“為何？”

“師尊問這話，我想您，最想聽到的回答，應當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沐靈犀很清楚，這書中的仙尊，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他的眼里，蒼生大過一切。

“難道不該是如此？”

“師尊，徒兒或許要讓您失望了，我并沒有那么大的志向，所思所想，皆不過是想讓自己好好活著。學功法，不為害人，不為功名利祿，僅為自保。”

這番話，乃是沐靈犀心中的肺腑之言。

她沒有用那些花言巧語，去欺騙眼前之人，從一開始，就講述清楚了心中所想。

為洛琛廝殺的一生太累，書中的沐靈犀謀了一生，也太累。

這一生，她想要的，僅是平安與自由。

鐘毓從她的神色里，瞧出了向往之色，心中微動。

上前一步，將她拉了起來。

“你先回去，將傷養好，再來尋我。”

“師尊前段時日，修補壁壘結界，想是耗力不少，當好好休養才是，徒兒就不打擾師尊了。”沐靈犀十分真誠的表示了一下關心。

“嘉言跟你說的？”鐘毓問。

沐靈犀點了點頭：“嗯。”

鐘毓眼眸一凌，耳尖爬上些許緋紅，驟然放出一絲靈力，將沐靈犀捆住，手一揮，房門開，將她送了出去。

這一幕，發生于電光火石間，沒有絲毫的提示。

沐靈犀站定之后，是又驚又懵。

“師妹？”嘉言走向前來，溫聲問，“我這般喊，沒錯吧？”

沐靈犀：“師兄。”

嘉言：“我送你回去吧。”

沐靈犀：“有勞師兄了。”

回去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沐靈犀，倏忽問：“我，是不是惹師尊生氣了？”

突然就被扔出了屋，就……挺意外的。

“瞧著……是。”嘉言淡笑著安慰，“師妹不用擔心，師尊他……脾氣不太好，有些時候，不知是哪句話，就惹得了他的不快。不過，他不記仇的，一碼歸一碼，不會給你穿小鞋，師妹大可放心。”

“這樣么……”沐靈犀沉思。

書中所寫的，大都是他能力強大，性子清冷，倒是不曾想，會是有這般怪異的脾氣。

不過能看到如此不一樣的一面，這感覺，倒也不差。

“那殺手，師妹可要去瞧瞧？”嘉言忽地問。

“不必了。”沐靈犀道，“師兄說得不錯，就算問，想必也問不出什么來，將人放了吧。”

“放了？”嘉言驚訝，“師妹之前可不是這般說的。”

沐靈犀：“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

有些時候，要報復一個人，并不一定要將人殺了。

同他一起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身受重傷，而他若是完好的回去，定是會遭到猜忌。

到那時，他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可想而知。

嘉言一副看不懂的模樣，搖了搖頭。

“師尊性子古怪，原以為，會有一個可愛的師妹，沒想到……”

“沒想到，我也是這般的無趣么？”沐靈犀問。

“倒也不是。”嘉言轉過話鋒，“時間尚早，師妹可要去轉轉？”

沐靈犀也不想一直悶在屋里，便道：“師兄可愿帶我去那桃花林走走？”

“可以。”嘉言笑問，“師妹也喜歡桃花？”

“嗯。”沐靈犀淡淡地應了聲。

自從來了這個世界，她對桃花就有一種莫名的喜愛。

嘉言：“這片林子里，有一處涼亭，我帶師妹過去。”

沐靈犀：“好。”

扶著她坐下，嘉言溫聲道：“師妹且先靜坐片刻，我去端些茶水來。”

風，微微吹動，枝丫隨之搖曳，偶有花瓣飄落。

沐靈犀揚起頭，呼吸著這空中飄散的桃花香，唇角微微勾起，竟是覺著有些醉了。

都言酒不醉人人自醉，眼下是花不醉人人自醉。

嘉言回來時，遠遠的看著這一幕，停住了腳。

涼亭之中，少女自在坐著。

她生著一副好面容，著粉衣，膚白如雪，眉目如畫，唇紅齒白，除了美，嘉言不知，還能用何詞來形容此情此景。

就連少女那無神的一雙鳳眸，都流轉著淡淡的粉色光暈，美得如夢如幻，就像是這片桃花林中的精靈，與之完美融為了一景，讓人沉醉。

他不愿去打破這幅美景，擾了這片寧靜。

而與此同時，小竹屋內，軒榥處，立著一人。

他那雙清冷的桃花眼，正盯著前方，一眨不眨。

其眸中，流露出了異樣的風采，及淺淺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