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
宛煙坐在院子中,頻頻向廂房那邊張望。
剛才大人與兩位夫人的談話,持續了一柱香時間,后邊再問什么,兩位夫人回答得十分含糊。
蘇季之無奈讓衙役帶著三個人回西院休息。
宛煙竊喜。
大人沒有放她回教坊司。
她不知道的是,大人之所以讓她繼續留在府衙,是因為苗弘還沒回來。
宛煙伸著頭。
兩位夫人回到院子后進入房間關上門,低聲商量著什么。
半晌,門打開,三夫人走出來。
宛煙迎著她的目光。
“姑娘,謝謝你送我們回來,不知道姑娘怎么稱呼?”
“薛宛煙。”
“哦,薛姑娘。”三夫人湊到宛煙面前,低聲道:“我和姐姐想問姑娘,我們要在這里待多久?”
宛煙一怔,三夫人這么客氣,恐怕是把她當成了府衙的人。
“嗯…這還得看蘇大人安排。”
三夫人訕笑:“是,姑娘說得是,從剛才蘇大人對我們的態度,他是高興還是生氣?”
“應該說是正常,蘇大人有何高興?又有何不高興?”
宛煙回答得十分得體,三夫人緩緩坐到宛煙對面,嘆口氣。
“大夫人把我們帶到桐山府,恐怕沒想讓我們回去,我們姐妹商量了一下,如果蘇大人能放我們走,我們想離開魏府,再也不與大夫人見面。”
宛煙沒想到兩個人居然有這種打算。
“你們當初進魏府,不是因為對魏副將有意?”
話題就這么打開了。
三夫人垂著頭,滿目哀愁:“這要怎么說,比起相公,老爺當然更神武,相公出事后,我生活艱難,幸得老爺照顧。”
宛煙深有體會,茫然失措時,救命稻草比什么都重要。
與其說宛煙同情三夫人,還不如說她是同情她自己。
比起兩位夫人,她又強到哪去?
起碼人家還有自由,還能在廣闊的天地里徜徉,她有什么?
還面臨被賣!
想到這,宛煙眼神暗淡,周身散發著落寞。
“姑娘,你能和蘇大人說說嗎?我們沒有傷害老爺,能不能放我們走?”
二夫人也走出來,哀求宛煙。
這個時候,宛煙沒法說她是假的,她和兩位夫人一樣身不由己。
更沒法說,她還是殺死魏正武的嫌疑人。
“我剛才聽你們說,你們的相公都曾是威遠軍一員,參加過剿匪?”
兩位婦人都當宛煙是桐山府衙女管事,雖然衣著奇特,但是從蘇大人看她的眼神,兩個人十分熟絡。
二夫人還想宛煙幫她們說好話,便認認真真地回答宛煙提出的問題。
“是,看姑娘年紀不大,你也知道當年剿匪?”
宛煙不知道。
只因剛才蘇季之一直在問這方面的問題。
不過蘇季之氣場太強大,宛煙感覺兩位夫人十分害怕他,大人并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剛才宛煙仔細留意過,每次兩位夫人回答完問題,大人的臉都更沉,唇角緊緊抿著,看起來十分不悅。
宛煙與大人的思路不一樣。
她會按照他的方向,用她自己的方式讓兩位夫人敞開心扉,萬一有收獲呢?
她可是一個想盡辦法留在蘇大人身邊的人。
“剛才大人一直在問你們相公出事前的情況,現在蘇大人不在,你們能和我說說嗎?”
二夫人不解:“姑娘,該說的我們都說了,并無隱瞞。”
宛煙手拄腮,西院的榕樹下,三個人圍坐在石桌旁。
有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光影交錯在三個人身上,一時靜謐。
“你們看,初夏的陽光多好,你們剛嫁進魏府的時候,也是這樣?幸福嗎?”
小姑娘聲音甜甜,三夫人臉上有片刻歡愉。
“嗯,我雖然是從偏門抬進魏府,在下人面前抬不起頭,不過開始幾月,老爺待我還不錯。”
“你想你的相公嗎?”
三夫人沉下眉眼,有些羞愧:“現在越來越覺得,嫁給老爺這個決定是錯誤的。”
“為什么這么說?”
“感覺老爺能娶我們是意外,老爺并不喜歡我們,開始的新鮮感過去了,老爺幾乎再沒出現,我們在府里也沒見過他。”
“你相公待你好嗎?”
三夫人低下頭,很久沒有人同她這樣說過話,她甚至已經忘了從前的日子是什么樣,不是她不去想,而是努力去淡忘。
“相公非常能干,剿匪回京后得了一些銀子,家里生活比原來好了許多,我們一直沒有孩子,本想要個孩子,結果相公就出事了。”
“你相公出事后,魏副將就娶了你?”
“算是吧。”
宛煙非常理解三夫人的心情,她不也一樣?想攀附上大人,離開教坊司。
“蘇大人剛才問過,你相公出事后,按說不該有喜事,你怎么就嫁了呢?”
三夫人捂住眼睛:“也不是,相公是替老爺去臨府送東西,老爺雖是副將,卻和太子交往甚密,算是太子的得力干將,那次是替太子辦事。”
宛煙一怔,居然又和皇家扯上關系。
三夫人臉露嘲諷:“現在看自己,就是一個笑話,我為什么要做這樣的選擇呢?”
宛煙也這么想,如果有能力生活,為什么要委屈自己,依附男人?
“魏副將娶你,他怎么說的?”
“開始我以為是……有感情,現在想想好傻,老爺堂堂朝廷二品武將,怎么能看上一個小寡婦?”
三夫人說完,二夫人也低下頭。
“所以姑娘,我們才想趁此機會離開魏府,本來大夫人就不喜我們,她早晚都會攆人,我們還留在府里干什么呢?”
宛煙笑笑,轉換一個方式問:“剛才聽你們的意思,你們相公都是魏副將手里的人,按說魏副將應該高看你們一眼才對啊。”
兩位夫人也不解,薛宛煙也想不通。
“你們從來沒想過問為什么?”宛煙質疑。
“其實也想過,事情如果較真,肯定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我們不敢去想。”
“往最壞處想呢?”
三夫人陷入沉思:“好像那個時候相公和老爺發生了矛盾,我說不好,就是感覺,相公悶悶不樂,問他就說沒事,他出事后我才恍悟,難道那時他有所察覺了?”
這句話,剛才三夫人可沒對大人說。
二夫人見宛煙如此親切,不禁加入話題。
“姑娘,要是這么想,我相公出事也挺蹊蹺,相公只是個小小末等內參,怎么可能獨自一人看守那么多貴重之物?而且還走了水,人倒沒事,金銀毀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