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棠紅的房間出來,宛煙有了主意。
半個時辰后,午睡醒來的小姐妹嘰嘰喳喳聚到宛煙的房間。
宛煙調制了幾種香料,準備要送給大家。
“快看看,這個季節槐花香最好。”宛煙將香料遞到小姐妹鼻子下讓她們鑒別,兩個小姑娘十分喜歡。
“宛煙,你說你怎么就這么厲害呢?我前日還說,宛煙什么時候能回來?你肯定會沒事,這不昨日就回來了,真好。”
小姐妹與宛煙年歲相仿,摟住宛煙的脖子不撒手。
“我也是,當日怕極了,也不知道棠紅怎么想的,真夠壞,那天一直在蘇大人面前說你有嫌疑。”
“可不是,這兩天她像丟了魂似的,我看她才有問題。”
一個姐妹湊過來,附在宛煙耳邊:“我聽到棠紅在媽媽面前說你壞話,還說你肯定會被抓起來,你說她是什么人?”
姐妹們七嘴八舌,宛煙笑而不語。
“快點,你們各自挑了喜歡的味道,明日讓宛煙再做。”一個姐妹張羅著。
香料被挑走,小姑娘端著茶壺給大家倒好茶,跑到軟榻上歪躺著。
“宛煙,你說你怎么這么好,媽媽都不讓你出來演出,我天天都要累死了。”
“可不是,我們要是每天都能這樣吃吃喝喝,該有多好啊。”
女孩們不過十六七歲年紀,正是山花爛漫時,淪落到教坊司,每個人都看不到未來。
“唉,我是過一天算一天,能在教坊司待著還算好的,哪天被媽媽賣了,我可能還不知道,幫她數銀子呢!”
小姑娘的話讓每個人的心頭都蒙上了一層暗影。
“說這個干什么,過一天算一天?像棠紅似的,再不甘心能怎么樣?還不是什么都改變不了!”
宛煙心情也不好,她們這些姐妹,要么是孤兒,要么是罪臣之女。
同樣的年紀,因為種種原因改變了原來的生活軌跡,又不知道未來什么樣。
這種滋味讓人想哭。
暗自傷神,聽到有人提起棠紅,宛煙看過去:“姐姐怎么知道棠紅不甘心?”
“我和她住在一起,她什么樣,我最清楚,棠紅是被爹娘賣到這里的。”
小姐妹說起來,壓低聲音:“棠紅剛來的時候整日哭,覺得她與我們不一樣,有什么不一樣呢?現在還不是這樣活著?”
宛煙問:“最近我見棠紅有些不對勁,她怎么了?”
“她呀,心比天高,整日想著怎么離開這里,想離開也行,自己得有那個本事,前陣子搭上個什么人,還以為能脫離苦海,現在人家根本不理她了。”
“哦?還有這樣的人?棠紅被人看上了?”宛煙覺得有戲。
“她上趕著人家吧,那個人看著挺魁梧,聽說摳門得很,誰叫棠紅愿意,聽她口氣,是她看上人家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宛煙假裝喝茶,走過去坐到小姐妹身邊。
姑娘們在一起,最喜歡八卦,話題圍繞著宛煙,大家有什么說什么。
很快,宛煙打聽出棠紅身邊確實出現了一個男人。
大概半月前男人第一次來教坊司,是棠紅主動要求去接待他。
一來二去,兩個人結識,男人每次來教坊司都點棠紅。
男人沒什么銀子,每次來喝酒聽曲,過了子時便會離開。
大家猜測,男人應該有家室,宛煙卻覺得,男人是不想與棠紅有更多瓜葛。
魏副將遇刺那天,也是男人第一次留宿,留宿地點正是魏正武樓下房間。
宛煙心一沉,這個男人是兇手?
但是要怎么確認這個人呢?
宛煙絞盡腦汁,還不想小姐妹們看出端倪。
“唉,說起來,我對棠紅姐姐是又氣又恨,你們知道嗎?當日把我的頭簪放到案發現場的人,可能就是她。”宛煙幽幽埋怨著。
小姐妹笑了:“棠紅巴不得你離開教坊司,一方面她想離開這,一方面她又想成為頭牌,你們說,她這個人多狡猾。”
“可不是,幸好宛煙沒事,我早就說過,宛煙看著柔弱,卻是個很堅強的人,看吧,將來我們這些人里,宛煙會過的最好。”
“還能好哪去,先不說這個,今天這些香料你們都喜歡嗎?”宛煙笑著引導話題。
眾人聞香皆點頭。
“那我改日再給大家做,我剛才看見棠紅手里拿著一個香囊,味道也不錯,我們不能輸給她。”
“她?”一個姐妹嗤鼻:“她的香囊里有合歡散,也不知她想干啥?整日帶在身上。”
說話的人,正是和棠紅同屋居住的女孩子。
一個姐妹捂嘴樂:“她不是想留住那個男人?用些狐媚子法?”
眾人竊笑。
“我居然一次都沒見過這個男人,你們說多奇怪。”宛煙故作懊惱。
“你平日不和我們在一起,連演出都是大軸,你說你什么時候看?況且男人有什么好看?那個人四十多歲,五大三粗,還沒銀子。”
“長這個樣?我還以為棠紅眼睛看得那么高,不得是個有錢的公子?”一個姐妹滿臉不屑。
“有錢公子?我也想呢!不過那個男人背影看著還不錯,個子高,挺魁梧。”
“不知那個人是做什么的?怎么沒銀子棠紅姐還愿意呢?”宛煙故做困惑。
“許是說話辦事讓棠紅心動,其實我們不都一樣,盼著一個知冷知熱的人,管他什么身份。”
“可是棠紅能和我們一樣?她可是一心攀高枝的人。”小姐妹嗔怪道:“那個男人我見過好幾次,給人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
“他是干什么的?”宛煙問。
“不清楚,棠紅沒說過,但是棠紅很依賴他,我聽到她一口一個張大哥,一口一個張大哥地稱呼那個男人,可上心了。”
宛煙莞爾一笑。
再見大人,她有提出要求的籌碼了。
戌時。
宛煙抱著琵琶走下戲臺的時候,掌事一臉堆笑地等在臺下:“宛煙姑娘,這邊請,府尹蘇大人來找你。”
走進桃花廳,蘇季之正站在窗口向院子里張望,掌事一臉諂媚,輕輕關上門。
“大人。”宛煙輕聲細語。
蘇季之緩緩回身。
少女穿著大紅的花玉錦,外罩瑪瑙紅輕紗,耳上是青金流蘇耳墜,白皙如青蔥的手指緊緊抱著琵琶。
她習慣地半低著頭,嬌婉明艷。
房間里只剩兩個人,蘇季之貪婪地享受著空氣里漂浮的宛煙獨有的馨香。
半晌,他走到宛煙身前低聲問:“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