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一聲驚呼,蘇季之閃身走至河床邊。
宛煙看過去,清水澗瀑布從山澗傾瀉而下,順著河道流向下游。
已經(jīng)干涸的河道兩側(cè),泛白的鵝卵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透著眩目的光。
中間河道有瀑布水流過,越向遠處河道越窄。
靠近他們所在方向的河道上躺著一個人。
蘇季之回頭,神色嚴肅,“楊二爺,我們過去看看,宛煙,你和楊夫人在這里等著。”
說完,他和楊公子順著坡路向河道奔去。
柳芽拉住宛煙的手,要哭了,“怎么回事?那里怎么會有人?”
宛煙也緊張,仍舊安慰柳芽,“沒事,大人過去看看,說不定是在山上摘果子的人,不小心摔下山。”
“可是我怎么感覺是個女人,身上還有血呢?”
宛煙也看到了河道上隱隱有很大一片暗紅色區(qū)域。
想到魏正武和錢喜兒的案發(fā)現(xiàn)場,宛煙心在下沉。
大人和楊公子走到距離那個人不遠處,宛煙看見楊公子不走了,俯下身子往回走,一手捂著嘴,似乎在嘔吐。
柳芽擔心地大喊,“二爺,二爺,怎么了?”
宛煙見狀,更緊張了,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蘇季之。
他還好,一手用袖子擋住口鼻,在距離那個人幾步遠的地方蹲下身。
半晌,他才站起身左右看看,一臉陰沉。
大人和楊公子返回,宛煙和柳芽迎上去。
“大人!”宛煙發(fā)現(xiàn)蘇季之神色不好。
“宛煙,出了命案,楊二爺,麻煩你帶楊夫人先回去,順便去府衙叫人,我和宛煙等在這里,辛苦你了。”
“沒事沒事。”柳芽用手帕輕輕擦拭楊公子的嘴角。
楊公子不好意思地大口呼著氣,“蘇大人,這里回府衙來回要些時間,你們就這樣等在這里?”
“無妨,你走水路,我看了一下位置,翻過這座山,正是桐山府和京城之間的官道,你通知衙役們走陸路。”
楊公子不再推辭,很快帶著柳芽消失在山路中。
宛煙看向蘇季之。
大人額頭有汗珠,神色十分不好。
她掏出手帕替他擦擦汗,擔心地問,“那個人死了?”
想到這是她和大人第一次單獨出行,卻是第三次遇到命案,宛煙的心被失望填得滿滿。
“是的,而且死亡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尸體腐爛嚴重,最近半月桐山府沒下過雨,很難辨認。”
“是女人?”
蘇季之點點頭。
宛煙心一沉,大人借著她的手又擦擦額頭,“怕嗎?”
“不怕,有大人在這里。”宛煙說不怕,卻拉上大人的袖子,聲音顫抖混著哀怨,“大人,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出行。”
小姑娘眼底寫著滿滿的失落,絞著手帕,心情看起來糟透了。
蘇季之后知后覺,他也有遺憾,還有發(fā)現(xiàn)命案的一絲沉重。
捏捏她的小鼻子,蘇季之安慰小姑娘,“我是桐山府尹,日常就是處理這些事,即使我們此刻身在府衙,有人報案,我一樣會來。”
“那不一樣。”
蘇季之笑著,抬起手臂,將大部分袖子放到宛煙手中,“有你在我身邊足夠了,不管需要面對什么,我們之間注定與眾不同。”
宛煙破涕為笑,“是不一樣,這是我看到的第三個死者。”
大人仰頭看天,深嘆一聲,“宛煙,清水澗很少有人來,我們能來,還發(fā)現(xiàn)了尸體……”
“說不定就是死者在向我們鳴冤,訴說什么呢?”
蘇季之怔住,思忖宛煙的話。
“大人,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仵作和捕快還要一段時間才能來,現(xiàn)在你跟著我,我們過去再看看。”
宛煙內(nèi)心想拒絕,又覺得既然她發(fā)現(xiàn)了尸體,就應(yīng)該做點什么。
大人走在前面,手里拿著剛才割下的一根樹枝,白底烏靴踩在鵝卵石上,穩(wěn)重莊嚴。
宛煙跟在他身后,繡鞋底薄,時不時硌得哎呦一聲。
走下緩坡,進入河道,偶爾踩空,鵝卵石晃晃,露出堅硬的棱角。
隨著靠近尸體,宛煙聞到了刺鼻的腐臭味,耳邊是蒼蠅的嗡嗡聲。
宛煙不走了,拉住大人的衣袖捂住口鼻。
尸體面朝下,趴在河道上,遠看身上穿著淺粉色衣裙,露著腳踝。
尸體裸露的部分上面聚滿了蒼蠅和蛆蟲。
“大人,我不想看了。”
宛煙全身心抗拒,蘇季之回望緩坡,遲疑一下點點頭,“你在這里等我。”
“大人,要不你也等等吧,等仵作和捕快們過來再做打算。”
“早晚都要看,你等在這里吧。”
說著,蘇季之揮舞手里的樹枝走到尸體旁。
幾次揮舞,成群的蒼蠅轟地飛離又聚過來,宛煙看到大人用樹枝挑起粉色衣裙。
這一看,宛煙大吃一驚,女子身上不著衣物,遠看穿著的衣裙只是蓋在身上,白花花的尸體刺激著宛煙的視線。
她扭過身,不敢再看。
日頭從頭頂照下來,河道悶熱難耐。
空氣中夾雜著腥臭味,一陣陣讓人作嘔。
宛煙實在承受不住這種味道,沖大人揮揮手。
重回樹林中,宛煙大口喘著氣。
“大人,我不再去了。”
大人憐惜地看著小姑娘,“難為你了,我想著也許你會聞到什么特殊的氣味給我一個方向,結(jié)果忘了,這種天氣只有腐敗的尸臭味。”
宛煙了解的搖搖頭:“我想幫大人,沒想到自己根本受不了。大人可有發(fā)現(xiàn)?”
宛煙不想因為自己妨礙大人破案,但是這種場景她實在堅持不住。
“死前受過很嚴重的的毆打,身上傷口無數(shù),發(fā)髻松散擋住臉頰,我沒看清她的相貌。”
“她怎么死在這里?”
“沿路有零星血跡,已經(jīng)干涸,她可能不是死在這里,而是被拋尸此處。”
“可是這里這么僻靜,兇手如何來拋尸?”
宛煙想到她們是走水路,上岸后又走了差不多一柱香時間才到達緩坡處。
死者看起來身形不小,如果是被拋尸此處,兇手背著尸體要走這么遠的路,可能嗎?
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蘇季之道:“我們是走水路來到這里,陸路一樣可以過來,這里不遠處是官道,兇手拋尸此處,可能沒有我們想得那么難。”
“這個人是怎么死的?”
“現(xiàn)在說不好。”
樹林中有鳥飛過,驚起一群麻雀向南飛。
兩個人心情都不好。
層層巒巒起伏不平的樹影透著蒼涼和凄苦。
似乎真是死者在訴說著冤屈。
“大人?”宛煙見蘇季之一動不動盯著對面河道,眉頭緊鎖。
“我過去看看,驗證一下我的猜測是否正確,尸體會不會是從對面山上被扔下來。”
宛煙抬眼看著湛藍的天空,再看向河道中的尸體,深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