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煙和陸茗玉緊緊靠在一起,這樣依偎著過了一夜。
外面沒有任何聲音,她的心開始下沉。
大人有沒有找她?
要如何找她?
大人能猜到她被范氏騙走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
天空中雷聲大作,宛煙打了一個哆嗦,她聽到了雨聲。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頭頂,宛煙扶起陸茗玉,伸手摸上她的額頭。
燒竟然退了。
不過陸茗玉嘴唇干裂,能看見上面滲出的血珠。
“陸姑娘,你還好嗎?”宛煙開口,發現她聲音沙啞,咽唾液的時候,喉嚨里像刀割一樣疼。
“好多了,宛煙,我們現在怎么辦?”陸茗玉虛弱得只剩眼睛里透著一絲光亮。
難得的一絲光明從通風口透進來,宛煙這才好好打量陸茗玉。
她比初見時瘦了很多,眼窩凹陷,眼底青黑,頭發像稻草一樣,上面蘸著血跡和泥土。
臉蛋,脖子,手背,身上好多地方,有大大小小許多傷口。
衣衫凌亂,袖子撕破了,領口上斑斑點點的血跡已經干涸。
地窖里有霉味,血腥味,灰土味,這些味道里夾雜著宛煙熟悉的那股腐敗味。
天空中又響過幾聲悶雷,宛煙看向通風口,居然一滴雨都沒有。
“我們在院子里的雞籠下,這個通風口為什么沒有雨?”
兩個女孩互相攙扶著站起身,走到通風口下抬頭向外看。
“這個口應該是在院子進門的倉房里,這幾日朱玉花都是從這里給我放些水和包子,可是我不敢吃。”
“朱玉花?”
陸茗玉一怔,眼圈泛紅,“是的,朱玉花,我們陵江府人,范青的娘子,我在桐山府偶遇她,沒想到竟是這般結果。”
陸茗玉胡亂抹著眼淚,熱度剛退,讓她看起來憔悴又虛弱。
“你別哭,你告訴我,你怎么被關到這里?”
“說來話長,我知道朱玉花在桐山府,三年前她成婚后回過一次陵江府,說是在這邊有一個養雞場,巧不巧,就在我打算走那天,我在桐山街遇到了她。”
“五天前?”
“現在應該說是六天前了,我離開你們書畫齋,又在桐山府逛了幾天,沒有合適的活我便打算走了,結果在街口的包子鋪與朱玉花相遇。”
“她到底是傻還是不傻呢?”
陸茗玉苦笑,“時而傻時而不傻。”
“從我認識她那天,她一直不正常,可是昨夜她把我騙過來,卻和正常人無異。”宛煙說不清自己心底的滋味,她相信了朱玉花,結果自己身陷囫圇。
陸茗玉借著通風口那一絲光亮拉住宛煙的手,“宛煙,要說你能來,顯得我太卑劣了,但是我真的很慶幸我們現在是兩個人。”
靠著宛煙的胳膊,陸茗玉指著木板上一截木條,“我被關到這里時,身上什么都沒有,為了不讓范青傷害我,我從木板上掰下一截木條,宛煙,我們怎么辦?”
哭聲伴隨著滾滾雷聲,讓人心驚肉跳。
“我們從通風口能逃出去嗎?”
陸茗玉搖頭,“我覺得不能,外面是什么地方我們都不知道。”
宛煙試著伸手,還差很大一截才能摸到通風口的鐵板。
“來,我抱著你,你試試看,鐵板能不能推動?”
陸茗玉燃起希望。
宛煙低下身,抱住陸茗玉的大腿,陸茗玉伸長了手,使勁向上勾。
就在陸茗玉馬上要勾到鐵板的時候,宛煙一脫手,兩個人搖搖晃晃摔到地上。
宛煙紅了臉,“我沒抱住,再來。”
連試三次,宛煙一次比一次吃力,最后一次,宛煙倒到地上,雙目通紅,心口起伏,地窖里潮濕悶熱的空氣讓她窒息。
“宛煙,你試試,我來抱你。”
陸茗玉掙扎著起來,搖搖晃晃想要拉起宛煙。
五天沒吃飯,陸茗玉站起身都困難,加上剛才她努力勾住鐵板已經用了所有力氣。
陸茗玉拉起宛煙時已經大口喘著氣,宛煙搖頭:“這個辦法行不通,即使我們推開通風口,我們也沒工具和力氣爬出去。”
無望又一次填滿宛煙心頭。
“范青為什么抓我們?”宛煙努力讓自己平靜,一條路行不通,她想試試另外一條路。
陸茗玉眼底掩飾不住困惑:“范青不正常,朱玉花也不正常,朱玉花很聽范青的話,真心喜歡著他。”
宛煙也看不懂。
陸茗玉接著道:“朱玉花雖把我騙來,但我有一點不明白,每次范青想接近我,朱玉花都十分生氣,她會趴在通風口死死盯著我。”
宛煙想起昨晚。
“范青想霸占我們,范氏騙我們來,但是她又妒忌范青接近我們?”
陸茗玉點頭,“好像是如此,我關進來第二天范青想要動手,范氏在那里大吵大鬧,甚至威脅她要跑出去,范青沒辦法,出去找她就再沒來。”
陸茗玉低下頭,“后來幾次也是如此,我以死相逼,范青靠近我,我就放血,范氏還在一旁說讓范青殺了我。”
宛煙想起尚文麗。
“你昨晚告訴我這里死過人?”
“你來,這里全是血。”
陸茗玉拉著宛煙走向地窖口,這是宛煙昨晚被推進來的地方,塵土飛揚,到處是雞毛,雞屎和飛舞的黑色小蟲子。
這里光線微弱,借著極其暗淡的光影,宛煙看到角落里暗褐色的一片角落里爬滿了蛆蟲。
“這是朱玉花告訴我的,宛煙,他們是殺人兇手,我還在木板下撿到了這個。”說著,陸茗玉從胸衣里掏出一只水晶流蘇吊墜。
流蘇已經丟失,水晶折射著通風口那一點光亮閃著暗芒。
宛煙喉頭一緊,這是尚文麗的東西,她仔細畫過這個吊墜,它曾在尚文麗的耳朵上散發過細碎的光芒。
在很久之前那一天,她曾與尚文麗擦肩而過,如果那天可以重來,她一定會不顧一切救下那個女孩。
宛煙哽咽。
“我撿到這個東西,相信是曾經被囚禁在這里的人留下的,開始我抱著信心認為我可以逃出去,所以我貼身帶著,現在我害怕,如果我死了,恐怕再沒人知道。”
陸茗玉悲傷地捂住嘴。
“不,會有人知道,我們也一定會出去,這個女孩叫尚文麗。”
“她現在哪?”
“她死了!”
陸茗玉后退一步,“真的死了?朱玉花說她殺了人,可是我不想相信,這個姑娘被范青和朱玉花殺了?”
宛煙點頭,她覺得冥冥之中還是有一股力量,她發現了尚文麗,現在也找到了證據,更是還原了整個殺人過程,“茗玉,我們一定會出去,還會這兩個壞人抓起來。”
這時,天空中突然響起幾聲悶雷,通風口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女聲,“人呢?你們兩個跑哪去了?”
陸茗玉拉住宛煙,一臉惶恐,“朱玉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