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煙側耳傾聽,頭頂寂靜無聲。
剛才的吵雜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嘩嘩的雷雨聲。
陸茗玉含著眼淚,眼中充斥著無望,“宛煙,你說真的是蘇大人來了?這么說他們又走了?”
宛煙喊得喉嚨沙啞,一夜無眠,她現在雙目通紅,發絲凌亂,大人走了,她不能放棄,況且,上面的聲音到底是不是大人來了,她并不確定。
“茗玉,大人能救我們是萬幸,現在需要我們自救。”
陸茗玉搖頭,“宛煙,我沒力氣了,現在喉嚨疼,全身都疼,宛煙,如果我死在這里,你記得把我的尸體帶出去。”
“茗玉!”宛煙的眼淚滴滴滑落,落到陸茗玉的手背上,帶著一絲溫熱。
“宛煙,真的,謝謝能在我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你……”
陸茗玉說完,一頭栽在宛煙肩頭。
“茗玉,茗玉,你快醒醒,醒醒。”
“宛煙,我太餓了,我扛不住了,你記得告訴我娘,讓她好好照顧自己,你還要告訴她,我是清白之身……”
陸茗玉緩緩閉上眼睛,嘴角帶著一絲笑。
心底千般滋味涌上心頭,宛煙抽噎著用手拍打陸茗玉的臉頰,“你說過我們要一起出去的,茗玉,你不能這么放棄我。”
宛煙哭了,通風口驟然出現范青的臉。
“快,范公子,陸姑娘不行了,你放我們出去。”宛煙搖晃著陸茗玉,帶著哭腔。
范青神色凝重,不放心地叮囑:“你答應我不跑,不叫,不反抗,我這就放你們出來。”
“我答應你。”
范青的臉在通風口消失,宛煙緊緊摟住陸茗玉,“茗玉,你聽到沒?我們要出去了,你快醒醒。”
陸茗玉眼皮抬了抬,沒睜開,她的手被宛煙一把拉住,“茗玉,我們會出去的,你不要睡覺,快醒醒。”
地窖口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突然大亮,清新的風夾著雨點瞬間灌入漆黑的洞口。
宛煙扶起陸茗玉。
范青的身影很快出現在窖口,先是腳,腿,身子,當范青的臉出現時,宛煙發現他渾身濕透。
陸茗玉掙扎著靠在宛煙身上,范青出現,她的身子不自覺在戰栗。
風夾著雨吹來,宛煙也全身在發抖。
“范公子,救救我們。”
范青先看陸茗玉,又上下打量宛煙,“你聽我的話?”
“聽。”
“你不反抗?”
“昨日我說過,我不會反抗,現在的自由我求之不得,現在我餓了,陸姑娘也餓了,我們要吃東西,洗澡,睡覺。”
范青指指陸茗玉,“她呢?也不會反抗?”
“是的,我們餓了,求公子給口飯吃。”
范青不似昨晚那般狠戾,嘴角竟然牽起一抹笑,“那我們走,城外有個養雞場,我們先在那里停留,然后離開桐山府。”
“離開桐山府?朱姐姐呢?她也和我們一起走?“
宛煙非常奇怪,按照陸茗玉的說法,現在范氏的臉應該在通風口出現啊。
”以后我們三個人在一起,不是更好嗎?”
范青嘴角勾著笑,眼底晦暗不明。
三個人走到地窖口,范青回頭,“我先上去,玉兒第二,我拉著你們。”
陸茗玉咬著牙,全身依靠在宛煙身上,兩個人挪到地窖口。
走至窖口下,雨水呼呼地灌進來,木梯下方已經形成一個小水洼。
宛煙輕聲對陸茗玉道,“茗玉,我們要出去了,你要堅持住。”
范青一步兩步向上爬,突然停住,一條腿正要向后退,直接懸在空中,接著他發出凄慘的叫嚷,大片血順著他的衣襟流下。
接著,范青整個人被提走,瞬間從洞口消失。
陸茗玉聽到慘叫聲睜開眼,宛煙嚇得目瞪口呆。
兩個女孩握緊彼此的手,淚眼婆娑。
下一秒,蘇季之探著頭,俊顏在洞口出現。
此刻雷聲大作,電光火石映照在他的臉上,宛煙看到他伸出手,眼底瑩光閃閃,嘴角含著笑。
心念念的大人來了,她和陸茗玉得救了。
“大人!”
宛煙瞬間淚目,心一疼,什么都不知道了……
子時,桐山府東院。
宛煙醒來。
睜眼的一瞬間,身子不由自主蜷縮在一起,捂緊心口打著寒戰。
蘇季之聽到動靜,在她身側睜開眼,“醒了?”聲音沙啞。
“大人。”宛煙開口,才發現她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捂著喉嚨,宛煙眼角濕潤。
她發現她躺在大人的床上,月光從窗口傾斜進來,宛煙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渾身酸痛。
“別急,回來后你發燒了,大夫開了幾副湯藥,沒想到只服了一副你就醒過來,大夫說你急火攻心,要幾日才能徹底好。”
宛煙想問陸茗玉,大人好似知道是的,急忙解釋:“陸姑娘在朋來客棧,陸母在照顧她。“
宛煙流下眼淚,陸母昨日堅持留在朋來客棧,也許因為她們母女連心。
”陸姑娘受到驚嚇,餓了幾天,除了身體比較虛弱外,其他一切都好,大夫也看過了,你放心,有陸母照顧,想必她很快就會好。”
蘇季之走到桌旁從壺里倒了一杯水,走回宛煙床邊。
“倒是你,感覺怎么樣?先不要說話,我問你,你點頭搖頭就好。”
宛煙靠在床頭,發現大人剛才是坐在床邊的板凳,趴在她身邊。
細打量大人,一夜之間,他胡茬長出半寸,眼底盡是疲憊。
“心口疼嗎?”
宛煙搖頭。
“頭疼嗎?”
宛煙繼續搖頭,她拉住大人的胳膊,伸手摸上大人的胡茬。
堅硬,扎手,密密麻麻。
蘇季之愣了一下,淺笑:“你先把水喝了,剩下的事我們慢慢說。”
宛煙接過水杯一口氣全喝下,才覺整個人從夢里醒過來。
她有好多話想問,可是無法開口,好捉急。
“宛煙,一切都過去了,現在范青和范氏都在大牢,陸姑娘也救了出來,這些都不是著急的事,現在最要緊的,我們要睡覺。”
宛煙小臉一紅,作勢要回去。
蘇季之一把按住她,“現在開始,你哪都不要去,我睡軟塌,你不必擔心。”
宛煙心一跳,她要和大人共處一室?
她不是擔心大人,她是擔心她自己。
宛煙嬌羞的表情,全都落在蘇季之眼里,心一緊,他假咳掩飾尷尬。
都什么時候了,他怎么能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宛煙,這幾日你安心養病,過去那些事都不必想,等你好了,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
宛煙點點頭,這個時候如果讓她回西院,只有她一個人,她也確實待不下去。
躺回床上,地窖里的一切重回腦海,宛煙聽著大人均勻的呼吸聲心里安穩。
大人是對的,這個時候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