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煙還記得大人地窖口出現大人容顏的那一刻，正是因為大人出現，她放下心，才恍恍惚惚暈了過去。
宛煙倒了一杯茶遞給柳芽，兩個人走至窗前，她輕聲問，“你信任楊二爺，能到什么程度？”
柳芽一愣，“什么程度？當然是全身心的信任。”
“如果將來二爺想要納妾，你會怎么樣？”
柳芽笑了，“誰不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我不那么想，宛煙，我六歲賣進教坊司，看到了太多世態炎涼，我覺得沒什么比銀子更重要。”
宛煙沒想到柳芽竟然說出這么一番話。
“銀子比二爺還重要？”
柳芽笑容燦爛，里面還有一絲豁達，“在二爺全心愛我的時候，我也會全心愛他，當二爺有了更喜歡的人，那我便帶著滿兜銀票去一個更好的地方。”
宛煙心下震驚。
柳芽輕輕靠在宛煙肩頭，像從前兩個小姐妹在教坊司一樣，“二爺現在對我很好，銀子大把地讓我隨便花，我知道他憐愛著我，但是愛會一直都這樣濃烈嗎？所以我攢了好多私房錢。”
宛煙流露出不解，在她的認知里，這樣的柳芽不是和楊二爺隔著心？
看出宛煙的質疑，柳芽得意地看向遠方，“我不會因為攢錢淡了對二爺的感情，你知道嗎？正是因為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們感情就沒了，所以加倍享受現在的日子。”
柳芽歪著頭，輕輕撫上肚子：“而且這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有了我的希望，我會好好生活，在有愛的時候讓愛更多，沒有的時候，一個人也能撐起日子。”
“這哪里是一個新婚的人說出的話，柳芽，你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
柳芽呵呵笑著，“其實你和我一樣，只不過你做了，沒有說出來而已。”
柳芽拉過宛煙的手：“就像你現在，為什么要在書畫齋？為什么要設計珠釵首飾？還有下一步，我們為什么要開拓成衣事業？”
柳芽說得宛煙一陣陣心神蕩漾。
“所以說，我想的這些東西你都想過，再多說一句，你問我這些話，還不是因為你有了想法？”
宛煙含笑著，“你的巧嘴，我說不過你，我也是我爹出事后才體會出那種感覺，但我真的說不出你這些話。”
柳芽笑，“你說不出，是不是這樣想？”
輪到宛煙笑，垂眸，“我說不好，我爹走了以后，我對人很難付出真心，真心藏起來，覺得和誰都不親近，可是大人不一樣。”
柳芽眨著眼睛，“你陷進去了！”
宛煙想否認，漲紅了臉，“柳芽，我很介意我的身份，我現在雖在府衙，行動自由，但是走在大人身邊時，我時常提醒自己，我的身份是官妓。”
柳芽拉住宛煙的手，“我也非常介意，尤其楊府家宴，家婆雖然嘴上不說什么，我能看出眾人嘀咕時，她心里不喜，宛煙，我顧不了那么多。”
“你說，我們要永遠背負這個烙印嗎？”宛煙像是問柳芽，又向是問她自己。
“不然呢？但是我這么想，我能賺錢，現在我們一起努力，鳳翔珠寶這半個月收入頗豐，將來我們把錦華繡坊再做起來，不管家婆怎么看，我都能堂堂正正坐在楊家的飯桌上，官妓又怎樣？”
柳芽在宛煙心底點燃了一團火。
“只要我們自己光明正大，管她別人說什么？你會畫畫，會設計衣服，對珠寶又頗有研究，你這個教坊司頭牌，豈是尋常姑娘比得了得？”
柳芽一句句像春風，輕柔撫過宛煙的心，她心底那點殘存的自卑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別再患得患失，雖然我也曾經這樣，但是當我站在二爺身邊時，我就想著我值得，值得他愛我，敬我。”
“你說得好，做得更好，離開教坊司這么幾日，柳芽你真的變了太多。”
“我要變得更好，更多，人生得意須盡歡，多賺銀子少生氣，這才是真的，你看，這沉甸甸的銀子，心里踏實不？”柳芽晃著宛煙手里的錢袋，一臉揶揄。
“說，你現在有多少家底？”
宛煙笑意更濃，柳芽句句說在她的心坎里。
她雖沒像柳芽一樣說出這番道理，心底卻認同她的想法。
“嗯……我在教坊司就在攢銀子，當時是想替自己贖身，后來陰差陽錯就這樣走到了大人身邊，不算金銀首飾，差不多三千兩吧。”
柳芽當場震驚，“宛煙，你太有錢了。”
“可是，我的路還那么長，不能替自己贖身，有多少銀子都沒用啊。”
宛煙略垂下頭，露出好看的脖頸，柳芽心底有惋惜；“宛煙，如果你爹還活著，你一定會過上完全不同的日子，可是現在沒有可是……”
“所以我早就不那么想，已經是現在的命運，我想嘗試改變它，但是太難了，我發現我能做的事太有限。”
“如果撇開身份，你喜歡大人嗎？”柳芽知道宛煙心底的結就是蘇大人，干脆開門見山。
宛煙心里一疼，點頭。
“如果沒有這身份，你能大膽走在他身邊，也能認為你值得，既然這樣，大膽放開手去過你的日子，把蘇大人拿下，讓他離不開你，那個時候，這些有的沒的全都不必介意。”
宛煙嘆口氣，“怎么能不介意呢？大人是要走仕途的人，身邊站個我，卻是官妓，誰能不笑呢？”
柳芽搖頭，“宛煙，我不這么想，你幫大人查案，一般人做不到，除了喜歡，你有你的本事，我還是那句話，要么是銀子，要么是能力，你有資格站在大人身邊。”
宛煙偏頭淺笑，“銀子是不少，只是大人并不看重，我們之間的事，大人也提起過，不過提起又放下，并沒有繼續表明態度，所以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大人心底所想。”
柳芽露出笑容，“到底是女孩子，終歸是要一個承諾，我覺得蘇大人是個非常有城府的人，不到最后你永遠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說不定大人有什么打算呢？”
宛煙看向窗外，午時到了，街路上的人多起來，飯館聚滿食客，空氣里漂浮著飯香。
想起大人那晚若有所思的樣子，宛煙不敢奢望太多，“但愿吧，不過你有一點我非常認同，我們要有銀子，有了銀子才有底氣，你說吧，錦華繡坊這邊你想怎么搞？”
柳芽一聽這話，興致高漲，“來吧，薛老板，我們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