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煙瞬間清醒,蹦蹦跳跳跑至窗前:“大人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一聲不吭?”
蘇季之壓著笑意,心底翻騰著歡喜:“我見你眉頭緊鎖,不知想什么,不敢打擾你!”
宛煙撇撇嘴:“那大人剛才怎么又說話?”
蘇季之看看天色,夏日夜晚,接近子時,暑氣散去,空氣溫暖又不燥人,暖風吹在身上,格外舒暢。
“我見你似乎想到了我,眼底掩飾不住歡喜。”
宛煙直視蘇季之,臉色一點點漲紅:“大人胡說。”
剛才她確實在想著大人,可是不能承認啊。
蘇季之哈哈笑,“你在干什么?這么晚了也不睡覺?”
宛煙鼓著小嘴,瞪著眼睛,一跺腳:“正要睡呢,大人突然回來,告訴大人,我可沒等你。”
“我知道,所以我在京城辦完事,快馬趕回來,就怕有人沒良心獨享好夢。”
蘇季之眨眨眼,手臂壓在窗欞上,一動不動看著宛煙。
“大人說的那個沒良心的人是誰?”小姑娘眼底流光溢彩,看著他的時候,總是眉眼彎彎,讓他忍不住想要揪她的鼻子。
今夜她穿了水綠色青衣,沒有任何配飾,簡單又清涼,襯著她嬌好的容貌,賞心悅目。
蘇季之笑容加深,“你猜?”
“我猜是府衙那些當值的衙役。”
蘇季之哈哈大笑,盯著宛煙的眼神逐漸熱烈。
宛煙臉蛋漸熱,垂下眼眸,嬌嗔道:“大人總看我做什么?”
“我還記得你初到桐山府時,在月下跳的那支舞,宛煙,什么時候再跳給我看?”
宛煙捂住臉,那時她想勾引大人,沒想到如今大人不用勾引,只要靠近她,她就臉紅心熱。
宛煙輕搖著身子,羞澀地垂下頭:“大人嘴上說得好聽,去京城竟然都不告訴我一聲。”
蘇季之這才想起,他走得匆忙,竟然忘了知會宛煙。
臉上掛起抱歉的笑容,蘇季之商量著:“是我大意了,以后改。”
蘇季之滿心愉悅,宛煙生氣是因為在乎他!
想到這些,他的態度越發誠懇:“放心吧,真的,以后我一定事無巨細地告知你。”
宛煙抬眸,“這算是我們之間的承諾,大人要記住哦!“
“好,我記住了,以后只要離開你,我都告訴你我的去向。”
“誰要聽。”宛煙用鼻子哼了一聲,表示不在乎。
蘇季之問:“宛煙,那我現在就有個問題,我們離開桐山府,回京?”
“啊?”宛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大人說真的?”
“是真的,今日武安侯來桐山府,帶來了皇上口信,我想了很久,又進京見了皇上,宛煙,我想重回大理寺。”
宛煙愣了半晌,垂下頭,她忽略了剛才大人說的是我們要離開桐山府。
“宛煙恭喜大人。”想到大人回京以后,她要一個人孤零零生活在桐山府,日子怎么過?
她住在哪?是否還能去青陽書畫齋?
宛煙眼底蒙上一層水霧。
蘇季之沒有等到想象中的驚喜,垂眸打量宛煙。
她不高興?
“你不想回京?”
“我?”宛煙抬起頭,眼底的水霧還沒散開,“大人是問我?”
“當然啊,徐掌柜留在桐山府經營青陽書畫齋,你還得進京幫我賺銀子啊。”
宛煙喜極而泣:“大人,你說的是真的?你要帶我進京?”
蘇季之終于看到小姑娘的笑容:“怎么?你還以為我自己走?”
宛煙沒敢承認她的心思,破涕為笑,不過又涌上擔心:“大人帶我進京,會不會給大人添麻煩?”
宛煙時刻記得她的身份,她是官妓,大人是朝臣,她們的未來能一帆風順嗎?
蘇季之輕嗅竹林飄散過來的青草味,脫下弁帽放在窗臺上。
“宛煙,今夜月色正好,我來桐山府三月,還沒有這樣心思安穩地看過窗外的風景。”
宛煙贊同,書房外的這番景致她也最喜歡。
像極了京城她的家。
兩個人隔窗而立,宛煙還沉浸在進京的欣喜和惶惑不安中。
蘇季之從袖子里掏出一張信函,遞給宛煙。
宛煙詫異接過,上面蓋著吏部的印章,有點像媽媽以前拿過的在那份吏部文書。
宛煙心一抖,打開來,里面寫著薛宛煙的生平,在戶籍一欄,她看到平民兩個字。
書房里燭火搖曳,窗戶開著,夜晚的風時不時將燭火吹得忽明忽暗。
鼻間是大人身上好聞的檀木冷香。
“平民”
宛煙瞬間淚目。
她再看不清文書上的文字,也看不清大人明亮的雙眸中盛著什么。
她想哭。
想大聲哭。
哭過后她使勁揉揉眼睛,努力想看清她看到的兩個字到底是不是真的。
“平民”!
“平民”!!
曾經魂牽夢繞的兩個字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眼前。
沒錯,白紙黑字寫著“平民”!
“大人,這是哪來的?”
宛煙哽咽著,大人就這樣靜靜含笑看著她。
如果不是隔著窗,她會撲進大人懷里,現在她只是用衣袖擦著不停流下的眼淚。
大人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的鬢發,無聲傳遞著他的心情。
“大人……這是什么?”宛煙止住眼淚,抽抽搭搭地問。
蘇季之笑:“就是你看到的東西,宛煙,現在你自由了。”
心口的酸澀炸開,幸福排山倒海不真切地涌進胸膛。
“大人!”
“別哭了,太丑了。”
大人眉眼蕩著笑,把這個丑字咬得狠狠地。
“丑就丑,我不管,大人,你快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
蘇季之沉下眉眼,故作深沉:“怎么說呢?我們回京,我去大理寺,你打理書畫齋,以后……”
蘇季之一手拄著窗欞,攸地翻身進入書房,宛煙身上的馨香撲鼻而來。
他俯下身,調侃她:“以后你跟著我,行嗎?”
宛煙喜樂交織,“大人,你快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蘇季之盯著宛煙哭紅的眼睛,一手摸上他的下頜。
收攏笑容,他沉下臉,無限委屈,“宛煙,我什么都沒有了,以后得你養我。“
宛煙愣在當場:“大人幫我贖身?可是你沒有銀子啊!”
“所以啊,我預支了大理寺卿十年俸祿,宛煙,現在我一無所有……”
宛煙的心像空中漂浮的風箏,說感動,大人為了她傾盡所有。
可是感動之余,宛煙又覺得好笑,大人現在抱著肩膀,一臉受屈,站在她面前,全是討好。
宛煙擦擦淚,狠狠拍拍心口,“大人放心,我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