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前院，丫鬟端著茶盤頭都不敢抬，宛煙落座，對著張繡花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耽誤了時間，回來晚了。”
蘇季之故作關心，“怎么樣？你沒事吧？”
“沒事。”
話都這樣說了，張繡花不好發(fā)火，只好對著丫鬟擺擺手，“行了，你下去吧。”
宛煙趁勢向蘇季之點點頭，大人嘴角牽出一抹笑意。
“你剛才不在，我已經了解了事情經過，還是那句話，每個細節(jié)都落實了，心里才踏實。”
張繡花笑笑，“是，蘇大人說得沒錯，事情經過就是這樣，這回大人了解了？”
宛煙拿出手帕，輕抹嘴角，這是她與大人之前說好的暗號，意思是她找到了線索，可以提問了。
蘇季之眼睛掃過宛煙略欠欠身，“章老板這邊的情況，我現(xiàn)在知道得很詳盡，現(xiàn)在薛姑娘還有一些問題想問你，了解后我們便告辭。”
張繡花松口氣。
這是蘇季之掌握的問審技巧，要給對方一個結束的期待值，否則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心里壓力大。
宛煙端起臉，故作嚴肅，“不好意思，我要提起你的傷心事，我在卷宗里還看到過記錄，章老板出事那天，你女兒也失蹤了？”
張繡花愣了一下，臉色微微漲紅，沒說話只是點點頭。
“能說說什么情況嗎？”
張繡花清清嗓子，“就是……那天早上我喊女兒起床，可是半天不見人，我進去她房間一看，女兒不見了。”
宛煙和蘇季之對視一眼，如此輕描淡寫，這是一個女兒失蹤了的娘應該有的狀態(tài)嗎？
許是意識到什么，張繡花趕緊掏出手帕捂住眼角，“說起這件事也一樣，蘇大人，女兒失蹤四個月了，可是王大人這邊一點說法也沒有，現(xiàn)在女兒也沒有消息。”
說著，張繡花故意抹抹眼睛，可是一滴淚也沒有。
“是嗎？我昨日剛到陵江府，王大人確實沒和我過多說起這件事，你能詳細說說？”
“啊，事情就是我剛才說得那樣，發(fā)現(xiàn)女兒不見了，我便報官，當時府衙的差人都不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府沒多久，官人來告訴我章開榮出事了。”
提到章開榮的名字，張繡花動容，她如此表現(xiàn)，蘇季之和宛煙再也不懷疑，張繡花女兒失蹤，另有玄機。
“我不明白，你女兒失蹤，你不難過嗎？”宛煙單刀直入。
張繡花怔了一下，趕緊表白，“難過，我很難過啊，你怎么能說我不難過？這話不能亂講。”
越是心虛聲音越大，宛煙笑笑，不再言語。
蘇季之淺笑，“你難過嗎？你給我們的感覺倒是滿不在乎，昨日你邁進府衙，一直追問章開榮的事，關于你的女兒，你可是一個字都沒提。”
張繡花臉上有些掛不住。
“章老板遇害是很讓人牽掛，可是你的女兒當日失蹤，兩件事放在一起，你的心里更在乎哪一個，可不只是你自己知道。”
蘇季之臉上帶著笑，聲音卻異常冰冷。
“哎呦，蘇大人，這……不能這么說，章開榮是遇害了，我們得抓住兇手，可是蓉兒是失蹤，王大人答應我會全力找人，我這……不是抱著希望么。”
再說什么也沒用，張繡花在蘇季之和宛煙眼中看到不解和審視，用手帕擋住嘴角，垂下眼眸再不說話。
蘇季之緊盯著張繡花，嘴角發(fā)出一聲冷哼，“現(xiàn)在我們坐在這里，想知道章開榮遇害更多的線索，剛才你也說了很多，再沒什么了？”
張繡花點頭，“既然蘇大人提到蓉兒，還請?zhí)K大人一并幫我找找女兒。”
蘇季之再不接這個話題，剛才張繡花的態(tài)度已經說明一切。
告別張繡花，宛煙和大人有默契的走進巷口那間茶館。
一壺龍井放到桌上，兩個人相視一笑。
茶館人很多，接近午時，喝茶吃點心的人占了大部分位置，兩個人尋了茶館靠墻最里面的座位，對面落座。
蘇季之倒了一盅茶遞給宛煙，“怎么樣？看你笑意盈盈，想必很有收獲。”
宛煙輕抿一口茶水，笑問，“大人剛才在張繡花那里怎么不喝茶？我可是親眼看著丫鬟沖茶水。”
蘇季之淺笑，“沒有在外面喝茶水的習慣。”
“胡說，當初大人在教坊司還是我替你喝下那杯混著合歡散的茶水。”
此話一出，宛煙漲紅了臉，往事重回心頭，讓人心顫。
蘇季之倒是開懷，“宛煙現(xiàn)在從容想起從前的事，我很欣慰。”
他還以為教坊司那段日子宛煙永遠不會提及，沒想到小姑娘早已放下心結。
“這樣最好。”蘇季之嘴角帶著笑，學著宛煙的樣子，輕抿一口茶水，放下茶盅。
心情好，姿態(tài)放松，蘇季之斜著身子輕靠在墻上，目光掃過茶館眾人，再次看向宛煙，“來，我們交換下線索。”
宛煙隔著桌子靠近蘇季之壓低聲音，“大人，我剛才與丫鬟搭話，重點在張繡花女兒身上，哎呦，我忘了問了，還不知這個小姐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剛才張繡花稱呼她蓉兒。
“無妨，一個名字，回到府衙便知。”
宛煙點頭，“我有兩個想法，不過都排除了。”
蘇季之眉梢輕挑，“宛煙厲害了，已經會抓住線索進行排除。”
宛煙小臉一紅，大人尾音上挑，似乎在調侃。
“大人，你認真點，我這都是和大人學的，我很嚴肅的。”
蘇季之收攏笑容，擺弄手里的茶盅，語氣又討好，“行，嚴肅，來吧，我認真聽。”
“開始，我懷疑張繡花與她女兒和章開榮之間有感情糾紛，張繡花殺害了她女兒……”宛煙盯著大人的表情，他在點頭。
“我之前也有此想法，這個想法為什么又排除了？”
“丫鬟主要侍奉小姐，蓉兒失蹤前丫鬟一直和她在一起，她說小姐與往日無異，第二日晨起，蓉兒小姐突然不見了。”
蘇季之沉下眉眼，“可是這些不能排除張繡花的嫌疑啊。”
宛煙有些著急，“大人，不是這樣的，丫鬟對蓉兒失蹤非常不解，她說小姐不可能離家出走，與張繡花母女感情也很好，平日與章開榮也沒有男女之情，根本不存在張繡花因為感情殺死她，再說我這個想法，多荒謬啊。”
宛煙一口氣說完，鼻尖冒汗。
蘇季之聽完幽幽冷冷，眼睛看向茶盅深處，語氣平淡，“宛煙，我懷疑這個蓉兒根本沒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