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來,阮景山不明原因地瞇起眼睛。
“我……百兩有余吧。”阮景山說完又補充道:“蘇大人,我記得不那么清楚,畢竟都好幾個月了。”
蘇季之笑笑點點頭,“嗯,你說得對,章老板呢?他帶了多少?”
阮景山臉上顯出局促:“我后來才知道,章老板帶了千兩,可惜都沒了。”
蘇季之仰頭看看天,夏末的天空除了幾朵白云,已經能夠看到透明瓦藍的天空。
“嗯,確實如此,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現在染料坊生意不好,你靠什么生活?”
阮景山牽了牽嘴角,“現在是生意不好,但是以前還不錯,先看看吧,我和章老板是朋友,等他的案子有結果了,我再說。”
“很不錯,章老板有你這樣的朋友,也算沒白交,我聽瓷器坊的伙計說,章老板瓷器坊初建,也有你的功勞?”
“這……算是吧,也不算!瓷器坊多少年了?以前我這邊生意不錯,確實給章老板拿了一些銀子,不過后來章老板都給我了,也不算大人說的意思。”
“你與章老板交往多年,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熱心,會做生意,喜歡交朋友,怎么說呢,是個健談的人。”
“除了趙仁,你還有什么想法?會不會兇手另有其人,與章老板有什么恩怨?”
阮景山很堅定,“不會,沒有,蘇大人,兇手就是趙仁,我是目擊者,當日我第一個到達現場,我看得很清楚,趙仁手上,身上都是血。”
“你幾時登船?”
“約好卯時出發,不到卯時我就去了。”
“你上船時先看到趙仁睡覺?還是先看到章老板遇害?”
“我……想想,我先看到章老板遇害,我上船時天蒙蒙亮,我想先進船艙等著,一進去發現章老板死了,我嚇死了,跑出來看到趙仁在睡覺,趕緊去官府報案。”
“一路可有人看到你?”
“那個時候大家都在睡覺,應該沒有。”
“你進船艙發現章老板躺在地上?”
“是的,我跑過去推推他,發現他都死了。”
“銀子呢?已經沒了?”
阮景山搖頭:“蘇大人,其實章老板身邊有沒有銀子,我并沒留意。”
蘇季之若有所思,“嗯,合情合理,當日章老板穿著什么顏色的衣袍?”
“這……好像是平時那件灰色的,我沒留意。”
“也是,那種情況下一般很難留意這些細節。”
宛煙看向大人,他很奇怪。
大人問審嫌疑人一般都很嚴肅。
對于提供線索的人來說,大人雖然看著嚴肅,其實很有耐心。
可是這次不一樣,宛煙說不好她的感覺,大人對阮景山有質疑。
大人刨根問底,并不信任阮景山,態度看起來卻很隨意。
所以走出阮景山小院的時候,宛煙悄聲問蘇季之,“大人,你覺得阮景山有問題?”
蘇季之站定腳步,看著泥土路上已經干涸的顏料帶,回望破舊的染料坊大門,有些急切地問,“宛煙,你能畫出阮景山的畫像吧?”
小姑娘腦中現出阮景山的模樣,篤定地回答,“沒問題。”
“走,我們回府衙,我要落實案發當日阮景山的路線。”
“大人,怎么了?你懷疑什么?”
“懷疑阮景山!”
宛煙一愣。
蘇季之腳步飛快,“你留意到阮景山兩手食指,拇指之間的厚繭了嗎?”
宛煙搖頭。
“那是經常搖骰子的人手指之間的特征,阮景山的染料坊家族世代經營,現在卻落得這般境地,與他好堵有關。”
宛煙腳下飛快跟著蘇季之,不敢認同大人就這么鎖定阮景山。
看出宛煙的質疑,蘇季之輕聲解釋,“宛煙,動機,章開榮遇害,我們一直在尋找兇手的作案動機,現在與我們接觸這些人,阮景山的動機最強,也最合理。”
宛煙還是覺得有些牽強,“大人剛才說的每一句話我都在認真聽,大人問話與以往不同,可是我沒從中聽出什么端倪啊。”
“宛煙,人在接受問話的時候,每個人呈現的狀態不一樣,作案的人更不一樣,在他的認知里,會不自覺地回避一切與案件有關的東西。”
小姑娘認真聽著。
“每次說到案子,阮景山回答前都有一絲遲疑,他在思考,但是說到他個人問題,為了表現得很從容,他會不加思索地回答問題。”
宛煙想到大人剛才的問話東一頭,西一頭,原來是在迷惑阮景山。
“我們與阮景山說了小半個時辰,他有回避有表達,我們曾經想過,什么人能知道章開榮帶了一大筆銀子在身上,非阮景山莫屬。”
宛煙后背發涼,“大人,阮景山如果是兇手,他不會跑嗎?”
“案發后,王大人調查過陵江府的大小銀號,沒有人一下子向銀號存入大量白銀,這四個月也沒有接到銀號提供的異常線索。”
蘇季之半垂著眼眸,“所以我懷疑兇手把銀子放在身邊,現在城門出入很嚴格,應該不會帶著這么一大筆銀子逃走,況且,如果想逃,阮景山早走了。”
“那他為什么不走呢?”宛煙還是想提出質疑,“大人認定阮景山有疑點,缺乏說服力。”
蘇季之輕笑,“宛煙,你在質疑我。”
宛煙:“……,也不是,跟著大人這么久,第一次見大人這么認定兇手,大人一直講求證據。現在單憑手指的厚繭,有點牽強。”
蘇季之沒有因為宛煙的質疑而生氣,而是眉梢眼角笑意更深,“不是因為我的認定缺乏說服力,而是宛煙成長了,對案子有了更直觀的思考。”
宛煙臉蛋有點熱,大人這話真動聽呢。
“如果兇手真是阮景山,他現在跑了怎么辦?”
“銀子應該被他藏在什么地方,如果現在他跑了更做實了他的嫌疑,這幾個月他都沒離開陵江府,說明他篤定官府認定兇手是趙仁。”
宛煙想起剛才阮景山說過案子破了再做打算的話,隱隱覺得大人的想法也不是那么不靠譜。
宛煙變幻莫測的表情讓蘇季之心情大好,“宛煙,我們下個賭注吧?”
又來?“大人想賭什么?”
“阮景山到底是不是兇手。”
“我雖不信,但是相信大人,既然大人如此堅定,我也沒有其他想法。”
“那不行,既然是打賭,我認定的東西你便不能也這么考慮。
宛煙:“……”
打賭還得強買強賣?
“如果我對了,宛煙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宛煙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