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煙識得這幅畫?”蘇季之瞧見宛煙的表情,便知這畫作價值不菲。
“這是溫大師的傳世之作名曰紫氣東來圖,說起來,我現階段正在臨摹這幅畫。”
蘇季之挑眉:“你從哪里看到這幅畫?”
“我爹喜歡,兒時家里有很多藏畫,不過都是贗品。”宛煙笑著湊近灰暗的墻壁。
與大人身高平齊的地方,有兩個鐵釘子。
宛煙壓住聲音:“大人,竊賊不矮,紫氣東來圖寬一尺,長三尺,按這個高度,我拿不下來。”
小姑娘顛著腳,一手拉住蘇季之的胳膊,努力向上伸著手指。
凝白修長的指尖剛好夠到鐵釘。
蘇季之明白了。
“大人,乾清宮人來人往,竊賊要無比小心和快速,才能在非常短的時間內拿走畫作不被人發現。”
“而且,畫作掛在這么明顯的位置,竊賊也不可能在宮宴開始前便偷走畫作,那樣很容易被發現。”蘇季之緩緩附和。
宛煙一下子覺得開明不少,大人已經將竊賊的作案時間縮短在一定范圍。
宛煙又想到一個問題:“還有一點我不明白,大人,畫作這么大,竊賊如何帶出去?”
小姑娘只提出兩點疑問,兩點都切中要害。
“你說的對,所以今日進入乾清宮的人,我們要一個一個過篩。”
宛煙又提出擔心和質疑:“大人,你說我們剛才篩掉這些宮女,真的可信嗎?”
蘇季之搖頭:“我只信我們自己,但是現在我需要幫手,暫時排除完全不想干的人。”
大人低眉,語氣平靜:“宛煙,開始查案后,所有與案子相關的人都是嫌疑人,這點你要記住。”
蘇季之仔細打量鐵釘,又看看墻下,略有沉思。
宛煙突然心一驚:“大人,萬一畫作現在已經被帶出宮,那我們怎么辦?”
蘇季之似笑非笑:“我們剛才討論過動機,現在有幾個方向可以展開調查,不過,我還是相信里應外合的可能性大。”
宛煙蹙起眉。
“臨時,一切都是臨時起意,竊賊盜取這幅畫看起來也是偶然為之,宛煙,你看這里有個指甲印。”
蘇季之將蠟燭靠近鐵釘,在一側鐵釘下有一個半月牙的缺口,缺口下拖著一道淺淺的,暗褐色的血痕。
“這是竊賊留下的?”宛煙聲音顫抖,馬上捂住嘴,掩飾住驚喜。
“像!”蘇季之只說了這一個字,便將蠟燭放置地上。
擴大范圍,蘇季之找了半晌,搖搖頭:“再沒什么了。”
墻上的印記倒讓宛煙興奮起來:“大人,這么說盜走畫作的人手上肯定有傷口?”
“這樣范圍就縮小了很多,文和宮主要是女賓客,今日女官和家眷算在一起不過百余,這百余人里一定有我們要找的人。”
宛煙對破案燃起希望,眼睛里重新綻放出神采。
“大人太神了。”
蘇季之淺笑:“剛才還愁眉苦臉,這么快就重燃信心?”
“有大人在,還有什么擔心?”
蘇季之開懷一笑,“剛才你的大人也在你身邊啊。”
宛煙嘴角彎彎,嬌俏靈動。
“大人,我們現在只要找出手上有傷口的人便可?”
“只要竊賊不有意藏起來。”蘇季之略沉思:“宛煙,我怕當竊賊發現手傷,有意不出現。”
宛煙又沉下心。
“現在先不要想太多,走,從兩方面開始查,找出動機和今日所有進出乾清宮的人。”
蘇季之說完拉著宛煙返回前殿。
御林軍已經問話結束,宮女們湊到一起,議論聲不絕于耳。
蘇季之接過口供,簡單看了幾眼,順手遞給宛煙:“拿好。”
轉問掌事姑姑:“現在你來說說,今日乾清宮殿門何時打開?你記憶中都有什么人進出這里?”
掌事姑姑眉毛揪起,“回大人,奴婢辰時二刻接到通知,今日需打開乾清宮殿門,因為懿妃娘娘已經列好名單,所以奴婢便去文和宮調了十個宮女過來。”
“剛才你說過,這十個人看似是你從名單中隨意抽調,其實你也是挑了自己認為手腳麻利的人,是嗎?”
“是的。”
掌事姑姑說著,眼睛凌厲地掃過那十名宮女,宛煙看到她們都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蘇大人,就是這十個人。”掌事姑姑指指,明顯不相信這些人里能有人偷畫。
蘇季之走到十人面前,低聲命令,“你們伸出手。”
十個人緩緩將手指伸出,展開。
蘇季之看了一圈,走到最后一個宮女身邊,挺直脊背回看眾人。
宛煙看出大人在比量身高也在認真觀察她們的手指。
沒有意外。
這十個女孩沒有嫌疑。
宛煙垂頭翻看剛才記錄的口供。
其中兩個人守在乾清宮前后殿門,有四個人端茶送水,有四個人負責陪著女賓穿過乾清宮引路到文和宮。
口供也簡單,她們很詳細地說明什么時辰見到過什么人。
十個女孩被排除。
宛煙抬起頭,竊賊能在哪里?
按照大人的方法,不去想破案的緊迫,宛煙慢慢冷靜下來。
按照皇上和掌事姑姑的說法,懿妃臨時起意,這些宮女也是隨機分配到這里。
可能接觸畫作的人,大部分已經被排除,還剩下誰?
御林軍也被排除。
那就剩下從乾清宮路過這些人。
可是這些人進出又都有宮女陪伴,不可能把畫作偷走吧。
還有一點,取下畫作需有合適的工具運出乾清宮,這些衣著光鮮亮麗的女眷,如何操作呢?
宛煙想到懿妃。
腦中浮現這個人的名字以后,宛煙腦海中便出現她梨花帶雨的模樣。
懿妃是整件事的關鍵人物。
宛煙想到皇上,皇上剛才在御書房流露出并不相信懿妃。
大人曾說過動機。
懿妃有動機?她為何要偷畫?
宛煙想不出來。
看向大人,他正在與四名御林軍低聲交代著什么。
宛煙思緒游回。
懿妃說她是臨時起意。
不過宮宴她負責,肯定是之前定下來的事情。
懿妃完全可以早早準備偷畫,宮宴當天再說自己是臨時起意想來乾清宮。
這么想了,宛煙便覺懿妃確實是最大的嫌疑人。
再說將畫作運走,懿妃選擇在乾清宮休息,最有機會在最后離開時拿走畫作。
盤算完畢,宛煙快速向蘇季之走去。
大人正交代兩名御林軍,“你們照我說的做,一定把我的話對大理寺司直說清楚,最晚一個時辰,務必把外面的消息傳遞給我。”
目送兩個人離去,宛煙看向蘇季之,“大人,我們應該見見懿妃。”
“我正有此意。”
宛煙拽著蘇季之的袖子著急離開,小手卻被大人拉住,“宛煙,后宮我不方便進入,查案得交給你。”
“交給我?”宛煙一顆心蹦到嗓子眼,“那怎么行,大人,我不行啊。”
“沒什么不可以,宛煙,你要相信自己。”大人語氣堅定。
宛煙搖頭,“大人,我怎么行?”
“按你自己的思路來,你有皇上的玉佩,后宮沒有人敢為難你,記住,動機,過程,找出最有條件帶走畫作的人,去吧,我要帶人搜這里。”
宛煙臨時受命,壓力山大。
“大人,還有不到五個時辰,我怕不行啊。”
“相信自己,用排除法。”蘇季之露出一絲笑容,“當所有的可能都排除,最后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