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門前。
蘇季之冷沉著臉,不怒而威,“武老板是你掌柜,你現在事無巨細描述你看到的畫面,合適嗎?”
宛煙看到男人垂下頭。
“說吧,今晨什么情況?”
掌柜有些年紀,臉色發黑,許是意識到自己行為不妥,對蘇季之的呵斥沒有過多反應,反倒笑嘻嘻地回答,“大人批評得是。”
“另外一名死者你不認識?”
掌柜搖頭。
“武老板……平日有這方面的愛好?”
掌柜知道蘇季之指的是什么,羞澀的搖搖頭,“老實回答大人,我不知道。”
“你在玉緣堂干了多少年?”
“武老板開業我就在,有十二年了。”
“十多年時間你沒發現武老板有這方面的……?”當著宛煙的面,蘇季之沒有說透,掌柜心知肚明,堅定地搖搖頭。
“大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又想,這種事掖著藏著,也不會讓人知道吧?”
蘇季之知道掌柜的話不無道理。
“武老板和夫人的關系怎么樣?”
“很好啊,在我心里,武老板為人和善,我們玉緣堂是皇商,也比旁的玉器坊經營要好,至于老板和夫人,我從沒見二人紅過臉。”
“石屋平時都什么人來?”
“我和老板。”
“都什么時間?”
“什么時間都有,玉緣堂日常經營我打點,忙的時候,老板來提貨,仔細說起來,老板過來的次數比我多。”
“你上次來是什么時候?”
“昨日下午。”
“與往日無異?”
“一模一樣,我走時還給石屋掛了鎖。”
“今晨呢?你來時鎖頭可在?”
“不在,門虛掩著,我當時還在想,這么早,老板怎么在這里。”
“門鎖可有破壞痕跡?”
“沒有,和平時一樣。”
宛煙快速思考,她已經了解破案時門鎖能提供的線索。
按照掌柜的說法,武老板肯定是和另外一個死者自行進入石屋。
至于有沒有兇手,宛煙不好意思和大人討論。
但是聽大人現在問話的意思,大人懷疑有第三個人出現在現場。
“昨日你見過武老板嗎?”
“見過。”
“他神色怎么樣?”
“挺好啊,和平時沒什么差別。”
“最近一段時間呢?你可聽到他說過什么?或者做過什么?讓你覺得出格的事?”
掌柜搖頭,“沒有,老板平時不怎么去店里,進貨出貨有事才過去,最長三四天我都見不到他。”
蘇季之沉下臉,“他不去店里,可有其他去處?”
“府里啊,或者聯系我們玉緣堂的業務,除了日常經營,其實事情多著呢。”
這點宛煙理解。
她的書畫齋門面不大,整日要處理的事情可不少。
自從她入職大理寺,書畫齋已經交給陸茗玉打理,她整日忙得團團轉。
蘇季之盯著掌柜的眼睛。
掌柜對答如流,從他的回答里,蘇季之聽不出武老板有任何問題。
“生意上呢?武老板可有仇人?”
“別的不敢說,競爭對手肯定有,不過武老板信佛,與人為善,遇到事,他都是退一步,就拿我們玉緣堂來說,每年靠著皇商這筆收入,足以維持生計。”
蘇季之蹙起眉,“再說說玉緣堂吧,現在多少個伙計?據你所知,對武老板評價怎么樣?”
“好著呢,武老板說用工,人不必多,加我四個人,不說別的,我玉緣堂成立到現在,這十幾年只走了一個伙計,還是家里有事才辭工,武老板對我們,沒得說。”
掌柜打著包票,蘇季之出其不意問了一句,“既然這樣,武老板遇害,你怎么還能到處說你看到的畫面呢?”
掌柜張張嘴,羞愧的垂下頭,呢喃道,“也是不敢相信,這太讓人震驚了。”
“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沒見過那個死者?”
掌柜搖頭,“如果見過,我定能認識。”
“你再想想,確實沒發現武老板有這方面的嗜好?”
掌柜繼續搖頭。
蘇季之看向宛煙,感到無可奈何。
返回大理寺的途中,蘇季之一直沉默不語,宛煙知道大人在思考,她也在思考,現場她聞到了一股臭味,那個味道十分特別,為什么會有那種味道呢?
那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宛煙想起石屋院子里那叢丹桂花散發的香氣。
她很肯定她聞到的那股味道就是臭味,臭味混在香氣中,而且那個臭味她從前沒聞到過,像什么呢?
食物腐敗的味道?
比那又淡。
夏天西瓜壞掉的味道?
比那濃郁。
還有什么?
不洗澡的乞丐身上的汗漬味?
又不似一樣。
宛煙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幾下,閉上眼睛。
沒有。
空氣中根本沒有那個味道。
那個臭味只出現在死亡現場。
這個季節正是丹桂花盛開的季節,按說不管院子還是屋里,都是香氣。
連大人都聞到了,那股臭味還是混在其中。
如果不是桂花香掩蓋,宛煙推斷那股臭味肯定更濃烈。
這么想了,宛煙搖搖蘇季之的胳膊,“大人,我真的聞到了那股臭味,你說如果不是桂花香掩蓋,是不是臭味會更濃烈?”
蘇季之定睛,“你的意思?”
“我不知道武老板是怎么死的,能不能有什么我想不到的原因產生了這種臭味,如果武老板和另外一個不是自相殘殺,能不能是兇手為了掩蓋他的殺人方式,用桂花香掩蓋了那個臭味呢?”
這個假設無根無據,非常大膽,因為宛煙的特殊嗅覺她才會往這方面考慮。
蘇季之打開馬車車窗,街路兩旁盛開的桂花樹映入眼簾。
香氣同時撲面而來。
宛煙失望地搖搖頭,“不用大人說了,京城到處都是桂花,這個季節又是桂花盛開的時候,不用兇手刻意安排,到處也都是香氣。”
小姑娘閉上眼睛,她被桂花香包繞,但是在這桂花香中她又確實沒聞到那股臭味。
宛煙沉浸在香味中,沒留意她的話在大人心底一直盤旋。
蘇季之覺得小姑娘的思量不是沒有道理,也不排除兇手早有預謀,只選擇在桂花飄香的季節下手。
沒有任何人知道宛煙有這個本事,他相信現場肯定有臭味,也開始認定武老板和另外的死者是被謀殺。
他們的死亡方式太詭異了。
兇手真的說不定就是用到了什么,選擇這個季節,用桂花香掩蓋了作案過程。
等尸檢結果吧,不過這之前,他要和武夫人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