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生的眼睛亮亮的,是月光灑在了眼底。陳肆的眼睛里照出言生輕狂的樣子,嘴還被言生捂著,身高相似的原因,兩人的氣勢不分上下。陳肆笑了,沒笑出聲,但眼睛彎了一下。
陳肆的眼睛本來就有點像狐貍眼,笑起來眼角上翹,看著像勾引人。
言生看見后,更不服氣了:“還笑,你還笑,草了,陳肆你一點都不服啊。”說著手上又用了點力氣。
陳肆笑得整個人都發顫,言生有點泄力了,這個傻子從被摁住那一刻就開始笑,笑笑笑,笑什么呢?被人摁住這么好笑?言生惡狠狠的盯著她,陳肆用手把言生的手往下拉,言生的姿勢被改成用胳膊抵在陳肆的鎖骨上。
言生問:“笑夠了?借讀生,我問你咱倆有沒有緣分?”
陳肆點點頭:“有有有,有緣分,我和你最有緣分。”
一邊說著,一邊右手暗自用力,趁著言生不注意,把言生整個人轉了一圈,環在身前,朝著教學樓外面走。月光正好,言生整個人像人質一樣,屈辱的朝著外面走,整個人又有點燥動,但又被鼻尖縈繞著的香氣撫平。
陳肆一邊帶她往外面走,一邊說:“老實點唄,這位大小姐,我小時候學過散打,收起你這點小功夫,你打不過我,再有下次我還帶著你走啊。”
兩個人就這么走到校門口,頂著大家異樣的眼光,陳肆慢慢的放開了言生,還貼心的囑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言生翻了個白眼,陳肆這短發太過于干凈利落,以至于大家都把她認成男孩子,還在想這兩人怎么光明正大的就摟在一起呢。明明學校抓早戀抓得厲害,這兩個人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來,還是有點挑戰教務處的實力了。
***
言生小時候是聽話,從小被訓練出來了,現在長大了,脾氣隨著個子長得也快,成了一點就著的性子。事情發生在中午,言生中午住校,簇擁間,就看見王清了。
王清個子不高,和他一起玩的那幾個男生都追過顧純姝,一個都沒成功。王清現在也是追隨者的一員,言生本沒放在心上。
怪就怪在王清嘴上沒個把門的,張嘴就說:“言生,就因為你,我沒和顧純姝坐一起,下次我讓學委幫我先選了顧純姝,我倆就能坐一起了。”說著還用手指點著言生,那種不是單純愛慕的眼神,而是一種惡意競爭,落在言生眼里,很不舒服。
青春期的悸動固然美好,但可惜遇見的是言生。言生護短的毛病很厲害,尤其是聽在耳朵里,將顧純姝物化的厲害,選來選去的。言生當時脾氣就上來了,抬頭想跟他吵的時候,陳肆在旁邊握住了言生的手腕,說:“少理那些傻逼。”
言生從教學樓門口和陳肆分道揚鑣,言生中午住校,正好王清也住校,回宿舍的路上越想越氣。言生回到宿舍之后找了支筆,往紙上寫了幾行字,又跑下去,正好碰見了個認識的同學,托他帶進男生宿舍交給王清。
紙上寫的是:女生在你們眼里是什么?你和你那幾個哥們兒都追過顧純姝,不也是一個都沒追上人家?沒追上就老實點,天天做什么夢能和人家在一起?好好看看自己配不配。
言生的攻擊性一直很強,唐祈軒她們也叮囑過言生,但言生已然形成定性,很難改掉。她把紙送出去的時候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從來沒這么爽過。
下午就出事了,王清進班的時候,嘴里就罵罵咧咧的,他罵人一直都挺臟的。言生對這種事情一直很敏感,王清更是直接來到顧純姝旁邊,和她說話,但言辭之間都有對言生的貶低,很犀利。言生不想惹事,于姐平時的身體不好,就算想打架也不應該在班里。
言生忍了一下午王清的陰陽怪氣,她本來也覺得沒什么。到了晚三快下課的時候,言生推給顧純姝一張紙條:要不咱倆下次別坐一桌了。
顧純姝對于言生中午做的事情在王清的陰陽怪氣中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大概就是因為王清的言語不當,言生出了個頭,結果兩個人起了矛盾。顧純姝:咋了?他罵你的事情我也跟他說過了,他不肯跟你道歉,咱們以后做好自己就行了,咱們兩個的關系不應該因為他就這樣啊。
顧純姝把紙條遞過來的時候,言生用手指抵著額頭,看著這幾行字。顧純姝也沒再有別的動作,眉頭皺的很緊,看得出來是生氣了。
言生也不想安慰她,最近言生的脾氣確實不是很穩定,和同學吵起來是意料之中的,但不應該是這樣的局面。
言生一時之間懷疑自己中午做的對不對,再加上最近因為另一個朋友的隱瞞,言生的生活泛起的漣漪有點多。言生看著顧純姝的側臉,淡淡地問:“你生氣了?”
顧純姝在紙上認認真真的寫了幾行字:我覺得你太沖動了,咱們別管外人說了什么,你就因為這一件事,把我們的關系放在哪了,我和你的關系還不如他的幾句話?
看完這幾行字,言生腦子里一直繃著的那根弦斷了,甚至有點轟鳴。
言生一直是小孩子的心性,做事隨心所欲,更何況因為顧純姝,她沒少和別人起爭執,她只是想離顧純姝遠一點,順便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性。
言生盯著那幾行字,有點想笑,又有點委屈。她覺得自己賤到沒邊,為什么非要管一件和自己沒關系的事情。
言生就看著那張紙條出神,淺笑了兩聲就發現自己的眼睛有點模糊。言生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感覺今天的事就是個引子,把自己最近所有的情緒都引爆了,被同學誤會;關系好的男同學談戀愛之后沒告訴自己,自己沒控制距離;和同學吵架。有無妄之災,也有自己活該。
鈴聲響起,言生站起來,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桌子,她現在思路不清楚,害怕自己做什么控制不了的事。把作業都裝進書包的時候,言生還想著轉頭對著陳肆說了句:“今天有事,我先走了啊,明天再和你一起走。”
說完也沒等陳肆回答,陳肆就盯著她。上晚三的時候,陳肆就發現前面兩個人的氣氛不對,她知道言生最近的情況,也了解言生的脾性。她甚至能預料到言生做什么,但王清罵人太臟,再加上最近壓在言生心里的事有點多,導致言生情緒崩了也是有可能的。
陳肆看見言生轉頭的一瞬間,一滴淚砸在了圍巾上。就一瞬間,陳肆還是看見了,言生一直都挺白的,燈光下的眼圈有點紅,但當時還在笑。說不上當時什么感覺,陳肆想追上去,沒追上她,因為言生今天沒在之前的路走,教學樓里的人太多,眨眼之間就被隔開了。
九點四十下晚自習,言生被司機送到樓下。家里還是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盞阿姨來打掃衛生后留下的燈,在沙發旁邊,孤零零的照著這個黑漆漆的家。
言生把書包隨手扔在地毯上,癱倒在沙發上,閉著眼,思緒翻飛,心無歸處。
人際關系在一瞬間就分崩離析,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處理。她甚至覺得最近的自己有點荒唐,喜歡插手一些和自己無關的事,和自己有關的也沒處理好,全都是無妄之災,她這樣想。
言生其實有一點悲觀主義,她每次一有不順心的事,就想自己為什么還沒死,她試圖用自己的死亡來解決一切事情,至少這樣自己是痛快的。
陳肆回到家之后回想了一下言生最近的狀態,就像一團霧,很躁動又無法觸摸到實感。她很擔心言生,因為至少之前出什么事都沒見過她哭,今晚是第一次。
Syh:你這兩天怎么回事?
Syh:有多少時間花在沒必要的人身上?
Syh:你清醒點吧。
Syh:你不正常我的心情也不會好。
手機被言生甩在沙發旁,屏幕因為信息的原因亮起,很快又暗下去,像沒發生過一樣。
言生沒看見消息,在沙發上睡著了,臉上帶著淚痕。
陳肆坐在書桌前,用手指不停的敲擊桌面,心里思索著事情。
月涼如水,透過窗欞照著狀態不同的兩個人。
今晚的句句真心,字字赤誠,這是少年時代對友誼最真摯的回饋,再以后都不會有如今心態。因為年少輕狂終究只能是曾經所不能明白的時刻才可以擁有的,回頭看都只能是刻舟求劍,那份赤忱是獨屬于那個時刻的。
人際關系或許在少年時代承擔很大一部分角色,但在那個時代,我們還有一兩知己可以彼此陪伴渡過當時認為的難關,不必為自己的人際關系多糟糕而痛苦,也不必懷疑自己的價值。痛苦不值得被歌頌,所以在路上的時候千萬記得向前看,至少找得到方向。
“月升日落,時間不停,就算今時今日再不如意,怎知明日之我不會重展笑顏?”
這是陳肆在手機上搜到的正能量視頻,她想給言生發過去,但自己看了一遍之后還是放棄了,大道理言生比誰都明白,或許等塵埃落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