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些事也就是嘴上說說,誰又能真有那么大的氣性。同學情誼還是要顧的,學也得上,天天整那么多事兒也沒有很大的必要。
言生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把手機裝在兜里,直接就進校了。通訊太發達了,和同學鬧了大矛盾之后還要在微信上互相辱罵一番,然后再刪微信,流程太麻煩,過程太公式化了,言生覺得如果不是有校規,互毆一頓才是最方便的。
進班的時候,顧純姝已經趴在了桌子上睡覺,班級里還沒有什么人,天色也就剛蒙蒙亮。言生走過去,放下書包,開始寫昨晚帶回去但一筆沒動的作業。
顧純姝醒來的時候還是照常和言生打了個招呼,這件事究其原因也不怪顧純姝,是言生自己太沖動,但言生不是什么大好人,她為顧純姝出頭,沒得到相應的寬慰,反而是規勸,心里難免有一些怨懟。
言生一般都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緒,和顧純姝相處的一如往昔。倒是和王清的關系跌至冰點,但無所謂。
高中的生活一向很緊湊,剛月考結束。于姐馬上就進來通知會考的事兒,這是第一次月考,去年因為形勢原因不得不推遲,今年三月份也該提上會考的日程了。
這次會考的時間安排的相當人性化,安排在周日,學校周四下午就放假了,因為除了高二的,高三同樣也需要會考,再加上要檢查考場,憑空多出兩天假期,這群學生笑開花了。
周四下午最后一節課是心理課,心理老師是個挺年輕的小姑娘,但或許是心理老師的授課方式都比較理想化?課上讓學生們自己聽音樂作畫,言生知道是這個內容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發揮空間來了。
因為下課之后要布置考場,陳肆的學籍又不在這邊,要回到本地去考試。路程雖然不遠,但是天黑的早,所以陳母就打算早點帶著陳肆走,這節課上,陳肆一直窸窸簌簌的收拾東西,把有用的都帶走了,沒用的全扔下。
言生覺得這幅場景似曾相識,上次裴胤晏不告而別的時候,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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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試結束之后,四組按順序留下來值日,值日生有提前跑的,但言生不能跑,她是組長,跑了之后值日組沒人管。班級里空空蕩蕩的,當時只留下了另一個同學還有裴胤晏。裴胤晏和言生處的不像朋友了,當時,言生更覺得像父子。
對于裴胤晏有一種看逆子的感覺,甚至有點包容。所以言生彎腰掃地的時候,裴胤晏從旁邊撲過來,臉貼著言生,言生被沖擊力撞得踉蹌了一下,把裴胤晏的臉推開了,問:“又咋了?”
“我媽她們來接我了,我要回宿舍去收拾東西。”言語間是掩飾不住的歡欣雀躍。裴胤晏也是借讀生,但家在BJ,所以在學校長期住宿,除了寒暑假能回家,平時周末都是借住在裴母認識的同學家里,現在馬上要回家了,自然是開心的。
言生點點頭,說:“行,那你走吧。”
裴胤晏得到準許之后,也沒馬上就走,她圍著言生問:“我走了之后你想不想我?”
言生沒理。裴胤晏又纏著她問了一遍:“我下學期不來了,我要走了,你想不想我?”
言生說:“你說不來就不來,阿姨每次給你辦手續多麻煩,不想你。”
當時言生以為自己了解一切,以為裴胤晏不會忍心麻煩父母再辦手續,所以她還會回來。不想那句話是假的,裴胤晏當時在言生那里的地位高的不行,突然走了,怎么可能不想。說出口的一瞬間,言生都沒后悔。
裴胤晏還是不死心,接著說:“我沒騙人,我真要走了,你想不想我?”
言生沒理她當時的小孩子脾氣,揮揮手說:“你走不走?不走留下來值日。”
裴胤晏嘴里嘟囔著:“真是,我都要走了。”就快步走下樓梯,言生當時看著裴胤晏的影子,只感覺到開心,因為裴胤晏回家了。
沒有人不需要愛,更何況裴胤晏的孩子心性如此之重。言生自問自己這個朋友并不能做到事事盡心,所以希望裴胤晏回家之后能得到這里所得不到的快樂。
裴母她們平時也不會來這里看裴胤晏,沒人管的裴胤晏在感覺上就像個野孩子。
裴胤晏有段時間心情不好,言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只能陪著她一起胡鬧。兩個人上課昏昏沉沉,上自習偷著用手機連藍牙聽歌,裴胤晏甚至托朋友在外面買電子煙。裴胤晏會抽煙這件事,言生也是偶然發現的。
裴胤晏剛來那會,言生就注意到她了。大城市來的姑娘,皮膚白,長得也標致,但是一直帶著個帽子,蹦蹦跳跳的,看起來像是個假小子。言生先找她要的微信,把人家在走廊里攔下:“能加個微信嗎?”裴胤晏當時答應的好聽,實際上兩個人后期也沒加微信。
有聯系方式的時候是兩個人在晚飯期間來了場真心話大冒險,純真心話,沒大冒險。兩人一問一答,大多數是裴胤晏答,言生問。
裴胤晏問的時候不多,但全是重量級問題上來就是一句:“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言生當時毫不猶豫的就回答是男生。
但裴胤晏當時喜歡女生,言生也很自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后來兩個人就自然而然的熟悉起來,裴胤晏的馬甲當時好看,言生順手就搶過來了穿了一段時間。裴胤晏也沒說什么,一個馬甲而已,等到言生還回去的時候,裴胤晏才開始研究她的電子煙怎么堵了。
言生突然就知道平時手放在馬甲兜里沾染上的西瓜味是哪來的了,是裴胤晏放在馬甲里的電子煙被言生當磁鐵玩了。
回憶戛然而止,突然想到裴胤晏也不是不告而別,但是當時言生不信。
***
現在陳肆的舉動也像是要離開了一樣,言生盯著陳肆的動作,眼睛一眨不眨。突然伸出腳把陳肆的箱子勾過來,伸手撈走了陳肆放在書箱子上面的一件運動服。
陳肆回頭問:“又怎么了,大小姐,又欠收拾了唄。”
言生把那件衣服整齊的疊了一下,放在書包里,煞有介事的說:“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還你,當然,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拿著了,你算損失一件衣服。”
陳肆手里的動作也沒停,直接就說了:“說了回來回來,就肯定回來,你擔心什么?那你就先拿著吧,順便給我洗一下。”
言生翻了個白眼:“我是你爹嗎?就不洗。”
陳肆看了一眼心理老師,又看了一眼搖頭晃腦的言生,眉眼間威脅人的氣勢毫不隱藏。
教室外的天空飄著點小雪,班級里沒開燈,天色有點暗。
言生看著陳肆這副表情,往前湊,臉上帶著點討好的笑:“好了好了,少爺,快收拾你的東西回你的封地吧。”
放學還是兩個人一起走的,雪下的不大,天氣也不冷,基本落地就化成水了。小雪飄了兩個多小時,堪堪打濕地表面。
還好學校建的足夠大,所以在放學這種時候也顯得不是很擠。人群中,陳肆舉著那把運動會時用的黑傘,擋住了洋洋灑灑的雪花,能聽見雪落在傘面上的聲音。
言生眼睛一轉,又開始了表演:“這傘真好看呢,少爺。”
陳肆說:“我家店里周年慶時候定制的傘。”
言生毫不在意,接著捧:“這么厲害啊,少爺。我也想要一把,等我到時候去你家店里買手機,你親自送我一把唄。”
陳肆舉著傘往前走,嘴里答應著。等到耳邊清凈下來,再側頭看的時候發現沒人了,只好停下去在人海里找那個傻子。
言生落后了陳肆幾步,舉著手機對著陳肆,一看就是在拍照。等到言生發現屏幕里照著的人不動了,把眼睛從手機屏幕上移開,就看見陳肆正盯著自己。言生抱歉的笑了笑,然后沖到傘下,握住陳肆抓著傘的手腕,把剛剛抓拍的照片遞過去。
拍的時候陳肆正在往前走著,人在照片的右邊,左手撐著黑傘,深綠色格子拼接的外套,背景里沒有人,只有郁郁蔥蔥的松樹,一直落得雪增加了幾分模糊感,看得出抓拍的人用了點心思。
言生對自己能抓拍到這樣的照片十分滿意。
陳肆看了一眼,夸獎道:“技術挺好啊,到時候給你報個攝影班,你去學學。”
言生也不是個謙虛的主兒,直接應承下來:“那當然了。”然后手下動作不停,調出了和陳肆的聊天界面,直接發了過去。
言生問:“后天那部你喜歡的電影是不是要上映了?”
陳肆說:“嗯,我打算到時候自己去看。”
動漫是陳肆喜歡了很久的,作者也是陳肆一直崇拜的。這部動漫的定檔,無疑是圓了陳肆一個期盼已久的夢。
人在青春時期,總有點兒一直支撐著自己精神世界的依靠,是朋友,是音樂,是動漫。
所有青春期的沖動,都是為自己的年少輕狂,為自己年輕時立下的誓言,迫切的渴望自由,渴望一切當時所不可得的東西。回頭再看,才發現當時不過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