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慕長風此刻并不知道運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
他那無所謂的態度，在清鱗眼里，多少有些頭發長見識短。
沈念深在路上把事情給慕長風說清楚了。
不過他絕口不提消息是哪兒來的，怎么來的。
沈念深把莫嶼派去夏府，讓夏鄖安排一下公務，走的時候跟他們一道進京。
慕長風想擺闊：“我安排人去問，就是這街巷多，怕是要點功夫。”
清鱗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你準備讓人怎么問？”
“上去戳人家一下，板著臉問：哎！你家有沒有人要死啊，或者你家鄰居什么的，有沒有人要掛了呀？”
慕長風面色一僵：“那你說怎么辦？這么多地方，總不好一個個的私下去查，那得到什么時候？”
清鱗給他翻了個白眼：“你去吧，就跟人說，嗨嗨嗨，閻王爺來嘍，誰家要死速速報上名來。”
慕長風被她氣到了，一甩袖子：“你只會空口白牙，站著說話不腰疼。”
清鱗把手上的小包裹扔給他：“拿著，看我的。”
而后拐進了一處酒樓。
慕長風不可置信的回頭看沈念深：“沈大人就看著？這女子百般無狀。”
他想把手上的包裹扔地上，手把那布料都快掐破了：“對我吆五喝六，怎的這般粗俗！”
沈念深冷笑一聲：“早幾個時辰不還小阿鱗小阿鱗的叫嗎？”
慕長風不忿：“那是之前，現在她的確很不知禮數！”
他把怒氣全都撒在沈念深身上：“肯定是因為跟著你才變成這樣的，你太縱容她了，你都不知道管管的嗎？！”
沈念深睨他一眼：“她既不是我的仆，也不是我的妻，我無權管教。”
慕長風覺得自己今天跟這人尤其不對付，正要再吵。
突然想到了什么，樂了：“也是，我都給忘了，你就一塊朽木，柳苑的香姐兒都撩不動的頑石，哪里能招姑娘喜歡。”
這話音剛落，清鱗就兜著袋東西出來了。
“說什么呢，誰朽木誰朽木？”
一出來就見這孔雀對自家小人類亂叫，真牙尖嘴利。
清鱗把手中的包裹繼續塞進他懷里，而后從中掏了一把。
慕長風低頭一看，竟是一把瓜子。
他很是嫌棄：“買這個做甚？這炒的都糊了，我府里的狗都不吃。”
清鱗白他一眼，回身去拉沈念深的袖子：“走，我們去巷口。”
“元城主巷口大約十八個，岔道相連，我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待會兒給那傻蛋世子演示一遍，讓他自己帶人去問，我們兩邊一起，順利的話一個時辰就能搞定。”
沈念深低頭看到女子抓著自己的手腕，白嫩光滑。
莫名想起了黎蒼那句：“皓腕凝霜雪。”
有什么陌生的情緒在胸腔中萌芽。
清鱗沒得到回應，一邊帶著人往前走，一邊納悶的回頭：“你聽見沒，今天不管怎么樣，你跟緊我，我昨天用了特殊的方式窺得天機，今天離得遠了恐怕護不住你。”
沈念深不明白她為什么總是把自己當廢物看著，卻也低低的應了聲：“好。”
清鱗得到了回應，又回頭招呼慕長風：“走快點，別跟跛腳老太太似的。”
慕長風的臉色更黑了。
暗處的隨從給自己捏了把汗，真誠祈禱清鱗少說兩句，不然回頭遷怒的就是他們了。
離正午還有點時候，這又是四月里的好天氣。
各家婦人都喜歡搬了凳子在外面揀菜，又能吹吹小風，又能嘮嘮嗑，何樂而不為呢？
“要我說啊，那李家的就不該養鴨子，你要養了你就看好啊。”
“可不是嘛，把人家田里霍霍得哦，要我我也得鬧。”
清鱗瞅準三五個聊得正歡的，湊過去給其中一個手上沒活的婦人塞了把瓜子。
“就是啊，這也太不道德了，最后那李家的給賠償沒有？”
婦人順手就嗑了起來，一副不堪言的模樣：“哪能啊，那李家多橫啊，直接把人打回去了，蠻不講理。”
她才反應過來：“哎？你有點眼生嘛，是我們這邊的嗎？”
清鱗正忙著給剩下幾個婦人抓瓜子，一邊真假參半的回答：“不是，我隔壁鄰水巷新來的，帶弟弟來走親戚。”
她指著自己的臉給對方看：“嬸子你看我，像不像那沈家的，就巷口東頭那個，我小時候大家都說長得像舅母呢。”
婦人哦了一聲：“是了，我就說有點眼熟呢。”
慕長風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
婦人也看見了清鱗幾步開外的沈念深，悄聲問：“那是你什么人啊，長得可真俊。”
清鱗臉慢慢紅了，有些羞于啟齒的意思：“就，我娘家那邊給我安排的……他不放心我，就跟著過來了。”
婦人又是哦了一聲，語重心長的拍拍她的肩膀：“這面相一看就會疼人，你是個有福氣的，別老讓人家等著。”
婦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遠一些的慕長風身上。
清鱗在她開口問前先說了：“那是……夫君的小廝。”
她把夫君兩個字念得輕，就近些的幾個人能聽到。
慕長風倒是把小廝兩個字聽得清楚，氣得在心里又記了一筆。
婦人上下打量：“你家那口子挺有錢啊，這小廝穿的，真貴氣。”
清鱗趕忙拉過她的手，又往里面塞了把瓜子：“哎嬸子嬸子，不說這個了，我來這邊是想給弟弟找個大夫的，剛來這幾日有點水土不服。”
“這邊大夫我們又不懂，要是再找個不好的，那不是平白耽誤了病情嘛。”
她先給人戴高帽：“我舅母說嬸子們最知道這些了，就想著過來問問，巷子里有沒有人家生病的，我跟她家請一樣的大夫，這樣安心些。”
婦人毫不設防：“生病的不少，這春天里的，一不小心就著涼。”
“你也是來對了，我們這巷子，差不多都是去的同一家醫館，你就出了巷子，走一條街，那個最東頭的就是了，他家世代都是大夫，這些頭疼腦熱的看得最好了，價格還公道。”
出了巷子，沈念深問清鱗：“你怎么知道隔壁的巷子有姓沈的人家？”
清鱗皎潔一笑：“我剛在酒樓都打聽過了，那鄰水巷，全是姓沈的，誰知道我說的哪個，她們腦子轉得再快也不能全對上。”
沈念深被她感染，也勾了勾唇。
身后慕長風還一心想著算賬：“誰是小廝？是誰的小廝？小阿鱗你給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