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米的距離遙遠異常,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生機的流逝。陳更和姜年就這短短的距離進行生死的博弈,雙方都知道自己輸不起。
來自身后的危機感尖銳到要把姜年刺穿,這樣的速度,來者必然是修行中人。倘若被他追上,那......
那也不是沒有機會。
越級殺,她前世干過不少。不過今天的難度有點大,是以肉體凡胎對抗。
姜年有一種自信,只要追來者的級別不超過練氣六層,她都有一搏之力。這是來自前世,傲立修仙界頂端的大能的自信。
當然,如果來的要是個筑基,那姜年覺得繼續隱忍也不是什么大事.....
練氣者,以靈蘊體,化氣養形。隨著對這一階段的回憶,前世更多的記憶浮現了上來,畢竟煉氣期對姜年來說已經是個相當遙遠的詞匯了。
這一階段的修煉者,還沒有脫離肉體凡胎的概念,只是通過靈氣蘊養慢慢沖刷身體,讓肉體更加純粹,也能更好的運用靈氣。換而言之,只是個脆弱的人形靈氣轉換器罷了。不過,看平日里一些人談起修士聞之色變的模樣,煉氣期修士在凡人界中已經是許多人望塵莫及的存在了。
想起了這么多基礎知識,姜年心里愈發自信。但自信歸自信,眼下最重要的是在那人趕上她之前,突破哨卡。
不然前狼后虎,自己就如甕中之鱉處處受限制。逃亡最忌諱被動,姜年要將被動化為主動。
電光火石之間,她腦海里閃過諸多想法。身體的動作不停且有力,她善于觀察,懂得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優勢。比如周圍地形多建筑小道,她便穿梭其中,非必要不露頭。小道地形復雜,雜物堆積眾多,她不慌不忙,迎頭而上。
只見又一個轉彎,慣性帶起她的斗篷,腳下揚起一片塵土。她抬頭觀察,高大的磚墻立在面前,左右皆是累累建筑,顯然是跑到了死胡同。
但她不緊不慢,左右兩眼,大致推算高度與距離。然后退后幾步,猛地奔上前,在馬上要撞到雜物堆時,腰腹發力,整個人騰空而起!少女如輕盈的飛燕腳尖輕點墻沿借力,蹬蹬幾步便輕松流暢的翻躍過墻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緊她其后,一道白影無聲落地,正是陳更。
手腕處鮮紅的徽記再次亮起,好像在嘲笑他的無能!陳更內心煩躁不已,每一次每一次!馬上就要摸到那片斗篷的邊緣時,對方總能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輕松逃脫,就好像在耍他玩似的!
“等我抓到你,一定要把你骨頭經脈一寸寸打碎,讓你生死不如!”陳更惱道,隨后他再次運轉丹田靈力,化作清風朝著姜年消失的方向追去。此時的他,怒火上頭,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漸漸干涸的靈力,與下屬們拉開越來越遠的距離.....
就好像一只義無反顧奔向陷阱的獵物。
而這一切,都被倒映在姜年的眼里。
“一個白袍的煉氣期修士,能感受到他身上起伏的靈力波動,說明他剛突破沒多久,還沒打磨好自身。”姜年一邊在小巷里飛馳,一邊喃喃:“他身后很遠的地方緊跟著兩個人,應該是他的下屬,但不知為何雙方脫節了.....”
“而且,追尋我的只有這三人。”姜年臉上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顏色,“難道說,他們沒有驚動其他人,而是不知出于何種目的,獨自前來捉拿我?”
兜帽下,少女嘴角一彎,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她的機會來了。
看對方屢屢能在錯縱復雜的街道中清楚找到自己的蹤跡,姜年就猜測那白袍的修士身上恐怕是有什么感應類術法,而且能清晰地指向她。
原本她只想甩開那些人,隱入山林。但現在看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姜年臉上露出一抹狠色。
將那修士就地斬殺,永絕后患。
......
哨卡越來越近了,姜年已經能看清那厚重城墻上燃燒的火炬和一旁無精打采的哨卡守衛了,在身后有追兵隨時能追上的情況下,原本計劃的偷偷翻越恐怕是不能實現了。
內心平靜如水面,在短暫的冷靜思考中,姜年得出了三個方案。
一、無視哨卡守衛的刀劍直接突破;二、不顧身后威脅隱秘偷渡;三、回身直接和追兵分出生死。
無論哪個都是九死一生的風險,不過逃亡本身便是生死賭博,姜年只需要選擇最莽,最賭徒的選擇.....
她神情一肅,放棄借助巷道內復雜的地形,幾個翻身越墻轉至大路,用盡力氣使勁朝著哨卡的方向沖去!
正是星辰明亮,月光溫柔的睡覺好時候。天水城東北方向的門乃是專供北方東方的流民的進門,既沒有油水可撈,又不是常有流民,守備力量稀薄,設施簡陋。
正如今晚,一個人正在城門角落旁邊靠著墻打鼾,兩個把身上盔甲穿戴的歪扭的士兵無精打采地在一旁沙地上打著牌。其中一個邊打牌邊抱怨:“我真受不了,那城門郎就是針對我們吧,天天安排夜班輪值。不就是沒給他上供嘛,掉錢眼里的臭蛤蟆!”
另一個人斜著眼睛,哼哼道:“少說兩句吧....不然像上次那樣叫他聽見,你就等著革職吧!”
那人一聽還不高興,嚷嚷道:“這大半夜的,他怎么會屈尊來聽我叨叨。而且你看,這周圍哪里有人啊?”
伙伴也不服氣:“怎么沒人,你看你身后那個,跑過來的黑斗篷.....”
兩人同時一怔,不約而同的望向那個奔襲而來的黑色身影越來越近。其中一個終于反應過來,大驚失色,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刀撿起來,不過腦子地沖對面喊:“你你你....快停下,接受盤查!”
這道黑影正是姜年,此時她距離那兩守衛不過百來米,此時壞水涌上,心生一計。于是她扯下兜帽,露出自己清秀的臉龐,一邊高聲疾呼:“救命啊!修士當街殺人啦!”
兩個在這城門下混日子的守衛哪見過這種場面,見那黑大斗篷下竟然露出一張少女清秀無辜的臉龐,慌張忙亂的模樣叫人無法生出對方是威脅的想法。于是其中一個瞬間改變了想法:“姑娘別怕!”手上的刀也稍微松懈了下來。
竟敢光天化日....額,總之大晚上的追殺一個小姑娘,簡直目無王法!
不過這姑娘剛剛說誰要殺她來著?
就這么幾個思考停頓之中,那黑袍少女如輕煙般飄然至前,對他倆嫣然一笑。兩個守衛不明所以,但想著不能嚇著人家,也后知后覺地回以一個微笑,然后微笑著看著....那少女越過他們的身旁,速度不停甚至越來越快,一路直奔城外,帶起一抹塵土。
空中塵霧飄飄,黑袍少女已經靈活地翻越簡易的哨卡攔關,消失在夜幕中,留下兩個臉上還僵硬著微笑的守衛。
“她怎么跑了....還有她剛剛說什么來著?”
“她好像說,有一個修士?”
話音剛落,一道勁風將二人拍打至地面,叫兩個守衛吃了一臉灰土。同時一個白袍青年面色難看,從半空落在地上。他恨恨地盯著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那個是陳府叛逃的下人,我正奉命追拿這個叛徒,而你們竟然不攔著,放任對方過哨卡!哼,若是因你們壞了事情,我回頭必叫你二人死無葬身之地!”
其中一個守衛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慌忙求饒:“大人,大人,小人愚鈍,被那妖孽蠱惑,實在不知啊!求大人放我兩個沒眼色的東西一命啊!”
陳更胸口煩悶,一揮衣袖打出一道氣勁,直接把那求饒者轟出半米遠。然后也不管對方死活,身軀再度化為清風,往哨卡外追去。
徒留下一個昏迷吐血不省人事躺在地,一個半跪恍惚神情。這時候,那剛才在城角落里縮著打鼾偷懶的家伙才悠悠轉醒,躲過了一劫的他,此刻有些茫然地看著那兩個同伴:“這,你們這是怎么了?”
只見那半跪的守衛沒有理會他,只是神情恍惚,喃喃自語:“荒唐,真是荒唐.....”
“荒唐,真是荒唐!”
陳更咬牙切齒地說道,他萬萬沒想到竟然叫那個貨物跑出了城。也就一溜煙兒的功夫,那家伙就鉆入了城外的樹林里,狡猾的像狐貍一樣!
抬起左手手腕,鮮紅的盤蛇徽記再次感應到目標,發出赤紅的光芒指引。陳更獰笑:“但是,有這個,你就跑不了!讓我看看你在哪里....嗯?竟然在一個地方不動了嗎,哈哈,看來是耗光了力氣了.....”
陳更露出了舒爽的表情,一掃之前陰郁暴躁:“那就開始收尾工作吧!”
夜晚的叢林是詭譎的,層疊的樹葉將星光吝嗇地分割,如蛇行的地藤和樹干狂野地起伏在密集的植被中。黑夜與地面柔軟的腐殖層融為一體,仿佛行走在深淵之上。
姜年慢慢停了下來。這片樹林并不寬闊。唯一的出路還是這之后,那條平靜卻暗藏湍流的杭河,所以照理說,她還得接著跑才行。
但她緩緩地停了下來,最終選定了一片上無枝葉覆蓋,相對空曠干凈的林中空地。她找了一顆樹,慢慢背靠而坐,右手卻始終緊握著那柄寒光的匕首。
杭河雖然小而窄,過河方便,但暗流湍急。若不解決身后緊跟的追兵,到時候倉促過河恐怕十死無生。
所以她要在這里,決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