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靈氣以外,凡器和法器所用的材料也大不相同,所需要的溫度也不同。”齊拓不知道從哪來拿出一本小冊子,指給姜年看。
姜年注意到小冊子上已經有許多密密麻麻的筆記注釋,邊角也因為常年翻閱而起了點毛邊,看得出齊拓十分上心。
她順著齊拓修長的手指看見了一行字:“凡白,碧珠,長青礦....所需溫度.....”
姜年模模糊糊地看了個大概。
“這些材料的熔點,我也是嘗試了好久才是出來的。”齊拓說。
姜年則忍不住想,該不是因為常年熔煉這些材料,齊拓才會對火候失去了基本概念,從而導致他燒的飯菜很難吃.....
可能是原因之一。
“那么凹槽中的機關,和靈氣究竟有什么聯系呢?”姜年有些迷糊,哪怕在這位神女豐富的人生經驗中,也未曾有過這種東西。
畢竟不管是神器還是法器,在上界都是很常見的東西。大乘們不會委屈自己使用一把脆弱的武器,而一般的法器無法支撐這些人的戰斗力,所以往往在上界,人手一柄神器。
而姜年,她在前世則有許多把.....
不過已經是過去式的東西了,那些冰冷的兵器哪怕擁有巨大的威能,也不及眼前這略顯笨重粗拙的弩機有意思。
“本來應該拆出來給你看的,但設計之初沒有考慮到這點....”齊拓捏著下巴思考說:“你知道聚靈法陣嗎?”
姜年也不再藏著掖著:“簡單的入門法陣,法陣陣儀由勾勒篆文,置入中源和引動三個階段組成。這個法陣用于聚集天地中離散的靈氣,加快靈氣吸收,廣泛用于修士的日常修煉,進階和一些特異藥植的培養。”
這姑娘的身世果然不一般,平常修士都會這一手聚靈法陣,但大多只知道怎么布置法陣,而不知其中原理作用。這些知識,往往是世家子弟才能夠接觸到的。
齊拓暗暗地想。
他又接著講解:“凹槽內部有我銘刻的聚靈法陣版,其中置入中源的過程,被我可以制作成簡潔的凹槽,屆時只要放入靈石,內部的小機關就會自動進行引動的最終階段.....就像這樣。”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切割工整,色澤瑩潤的碧青中品靈石,小心翼翼地安放進黑黝黝地凹槽中。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隨著靈石的完全安放,一道熒綠光芒隨著咔噠一聲順著弩機邊緣雕刻的紋路亮起,順著那條紋路一直蔓延整個機關全身。
“這是靈力充滿的意思。”齊拓對姜年解釋道,“這架弩機沒有弩矢,它發射的是純粹的靈氣箭矢。”
姜年的眼底已經閃起了亮光,她圍著這座弩機環繞一周,左瞧右看,一副十分喜愛驚奇的模樣。
“法陣的全過程都需要修士的靈力干涉,而且聚靈陣法改良到這一帶,已經是最優的簡法,隨意改動拆分都可能會引起陣法報廢的后果。”她隨口說出常人接觸不到的知識,且直扼要害。
“但先生你的這個,不僅做到了最難的靈力干涉,甚至將其拆分,此等手法真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不可思議的成果....”她如此評價,隨后又癟了癟嘴:“只是,這種程度的靈氣箭矢,連剛入煉氣修士的護體靈氣都破不開。”
這回輪到齊拓十分驚奇了。
光憑肉眼就能判斷出威力,何等老辣的眼光和豐富的經驗才能有這般判斷力,而這卻出現在一個十六歲的少女身上?
要知道齊拓這個化神期都做不到如此精準直白的觀測。
“不過,齊先生。”少女回頭嫣然一笑,仿佛春天:“這真的是很不可思議,很偉大的發明呢!”
說完,她轉頭就繼續去觀摩那張大弩機的構造了。
齊拓卻直接愣在了原地,那雙溫柔的眼眸出神地盯著姜年。
姜年還在觀察著大弩機,一副目不轉睛地樣子,齊拓的眼神已經無法從她身上挪開了。
他一直被人稱作‘怪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正在研究的這些機關。有人常說他的機關頗有巧思,但既殺不了敵,又浪費諸多精力。
他常常聽見這等言論,往往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是他也這么認為,而是他覺得沒必要和那些俗人解釋。
他要做的豈止是神兵利器,他要做的是凡人能掌握的,弒仙之術。
不過,從來沒有人稱他的造物為‘偉大’過。
怎么說呢,雖然他不在乎外界的看法褒貶,但被她夸贊的感覺....意外的讓人心情舒暢。
這讓齊拓更加堅定了內心,一定要把這個小姑娘拉到自己峰下,作為自己的弟子,哪怕是用坑蒙拐騙的。
畢竟知己難尋啊。
不過小姑娘身上沒有靈氣波動,說明她靈竅未開。雖然能感應到她天賦不錯,但是為了防止魚目混珠,齊拓決定,給她開竅,幫她入道。
才不是因為惜才給對方開小灶,沒錯。
不過他是不會強迫這個少女入道的,倘若她只想做個凡人平安一生,他也會尊重對方的選擇。所以,他要先詢問姜年的意見。
“先別看那個了。”齊拓說,而到了正面對上姜年那雙墨色眼眸時,他又莫名地一時語塞,差點因為過分專注的盯著對方而忘記了自己想說的話。
好奇怪的感覺。齊拓將一些怪怪的想法甩出腦袋,正色道:“姜年,你想入道嗎?”
姜年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她還是很快冷靜了下來:“當然。”
沒有原因過去,沒有拖沓墨跡。兩個人簡單地問答之后默契地沒有提起這個突然話題背后的深意,而是相對一眼,一拍即合。
齊拓只知道姜年想入道,至于為什么他并不會去關心。
外人看來溫和好說話的齊拓,護犢子起來完全不講道理,他只相信他信任的人。
畢竟姜年對他而言,就是這幾天相處下來,一個沉靜溫柔,鋒芒未露的漂亮姑娘。
他有些喜愛這個好苗子,這就足夠了。等到正式收徒以后,再去替她將那些不可言說的壓迫扛起,將她準備獨自面對的擋下。
......
在不知不覺的閑談中,夜幕漸深。
“時間過得真快,本來還想跟你探討更多....”齊拓看了眼暗沉的天色,笑然:“耽誤你這么久了,快些去休息吧。”
姜年倒是還想再聊一會,和齊先生聊天實在是一件輕松又快活的事情。他見多識廣,旁證引博,講起來也生動有趣,實在讓姜年有一種他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覺。
但可能是因為在這里的日子安逸,她的作息也規律了起來。這會夜幕點星,寒鴉唱晚,她揉了揉眼睛,竟然真的覺得有些困倦了。
這幅身體才十六歲呢,她手掩著嘴打了個不明顯的哈欠,然后振奮起精神來拱手行禮:“那齊先生,我先告退了。”
齊拓帶著溫柔的笑意點頭,看著姜年掩上門扉離去。
真是開心暢快的一天......
已經不慌不忙地洗漱完,躺在干爽床褥上的姜年盯著天花板,有些愣愣地想。
那種散發著牢獄霉味的生活似乎離她遠去了,但姜年知道這只是假象。
早晚她會告別溫文爾雅的齊先生,告別這座搭在深山之中的竹木小院,重新回到顛沛流離,刀口舔血的日子中。
不過齊先生出乎意料地提出了想幫她入道的建議,雖然不知道他內心想法,但這對姜年來說不是壞事。
能夠早一天開靈竅入道,就意味能夠多修煉,變得更強大。
就能為不幸為她而死的人復仇。
她從未如此迫切地渴望過力量,一種名為恨意的東西在這個白天看起來沉穩的少女內心生根發芽。
她想要剝開一切虛偽的迷霧障礙,想要再度回到前世的高度,想要再次體驗那種手可摘星辰,一言動九州的權力巔峰。
她會的。姜年如此篤定地想。
沉沉的睡意涌來,姜年提了提被子邊角,意識在靜夜中慢慢滑落夢鄉。
夢境被蒙上了一層柔色的白邊,昭示著與現實的區別。
姜年清醒又恍然地身處夢境之中,環顧四周,遠處是青山綠水,天空飄著慵懶的白云。
而附近,茅草磚石疊成累累密密的房子,一個挨著一個在這土地上屹立,處處可見老舊破損的痕跡,似乎有些年頭了。
房屋外圍,纏繞花枝的枯竹籬笆,青石磚墻爬苔蘚,幾畝綠汪汪的菜地,墻角盛開的凌霄花。
悠閑安然的農家景色。
可姜年沒有關于這里的記憶,她略一思考,突然反應過來這可能是原主的記憶。
而且果然如姜年所猜測的那樣,原主的出身并不高貴,甚至有些清貧。
姜年試著在夢境中掌控身體,這才恍然發覺自己躺在地上。
不過能明顯地感受到一種停滯澀然的感覺,好像四肢不太聽自己使喚拼命掙扎的感覺,又有一種進入別人身體的怪異感。
姜年無所謂這些細節,她有些艱難的從地上站起,環顧四周,心里思考著如何從這個原主的夢境中挖掘出對她有利的信息。
畢竟,夢境是記憶的衍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