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齊拓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他剛剛聽完了姜年所講的噩夢內(nèi)容,講的是一個生活在偏遠村莊內(nèi)的女孩,突然有一天遭逢巨變,村莊被燒毀,母親死于女孩面前,而自己也因為種種原因被某個世家的抓走。
說實話,剛開始他還以為這些是這個女孩的經(jīng)歷。
可姜年在講述的時候,那副神情并不像在借用故事之名講述自己悲慘的經(jīng)歷,而是在講別人的人生一般。
那帶著些微同情與憐憫的神色,實在不會出現(xiàn)在受害者身上。
所以那故事中的女孩是她的誰呢?為什么姜年會做夢夢見這一幕,莫非她也見證了那場慘烈的局面?
關(guān)于這些問題,齊拓決定.....什么都不問。
對他來說,看對眼的人不論身份,不問過去,他都一律帶上偏愛。
畢竟作為凡人界最頂尖的戰(zhàn)力,一個化神期的修士想要保住一個未入道的少女還是很容易的。
這是弱肉強食世界里不公平不講理的特權(quán),強者為尊。
齊拓不抗拒在擁有一定實力的情況下使用這特權(quán)。
而看姜年這邊,說出了困擾自己許久的噩夢,內(nèi)心稍微輕松不少,一些奇怪的胡思亂想也隨著傾訴稍微消散了些陰云。
上輩子作為神女,但除了那一層身份光環(huán)和修為之外,姜年很少顯露自己作為上界領(lǐng)袖的威嚴。
她不常掛上冰冷的堅殼,以冷漠應(yīng)對一切。畢竟神女之位是實權(quán),她在這個位置上,就應(yīng)當履行對應(yīng)的職責。
左右逢源,看人下菜碟都是基本素養(yǎng);而懂得適當?shù)陌l(fā)泄壓力,也是統(tǒng)領(lǐng)者的能力之一。
所以你看見的是真實的她,感受到的也是真實的情緒。她會與你訴說,像你傾訴,像一個鄰家的女孩一般絮叨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但她從不會將內(nèi)心的真實打算和盤托出,姜年的真心是有限的,每次只會給出一點點,然后在必要的時刻無情收回。
還好的是,她已經(jīng)沒有責任要去承擔,也沒有一整個上界讓她操心,因而她不會再顧慮許多。
齊拓歪著頭看著姜年,少女無悲喜的神情鍍上陽光,那一刻神圣的像一個雕塑。
雕塑是被供奉在神壇上,無悲無喜,無血無淚的的石頭,沒有絲毫人情味可言,也毫無趣味。
突然他就笑了,不自覺地伸出手,兩指并攏彎曲輕輕地在姜年頭頂敲了敲:“年紀不大,心眼一堆,活得那么累干什么?”
姜年始料未及,下意識捂住了被敲的地方,剛捂住才想起對方是救了自己的恩人,動作也就僵硬住了:“齊,齊先生....”
原本一臉淡然的姜年被這么一敲,又敲回了凡塵,手足無措的像個小孩子。
“你在我這,還只是個孩子呢。”齊拓笑瞇瞇地說,“所以有事要求助大人,不要藏著掖著知道嗎?”
姜年白嫩的臉龐上不知覺爬上一絲紅暈,還沒等她狡辯,齊拓突然站了起來,笑得如天邊艷陽燦爛:“走吧,我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叩開仙門的鑰匙。”
.......
齊拓是姜年兩輩子人生都參悟不透的人。
他救了自己這個素未謀面的人,卻不求回報;他對待自己極好,但未曾想從自己身上獲得什么,好像就是興趣使然。
他聰慧,并非看不清世間黑暗人心,但卻依舊抱著赤子之心。
眼下,這個人又興沖沖地把自己領(lǐng)到一個地方,要幫助她入道。
對于姜年來說,無非是一個開靈竅的過程;但對凡人界的眾生來說,只有少部分人能夠在合適的年紀安然無恙的進行這一步。
入仙門也不是毫無門檻,至少第一步開靈竅就是一大難關(guān)。
每個人生來就有一靈竅,這是分割修士與凡人的一道大門。唯有打通這道大門,才能夠吸收靈氣。
關(guān)于這點,齊拓又開始孜孜不倦的教導起來:“靈竅是一個人族天生就有的木塞,負責不讓外界的靈氣毫無節(jié)制的涌入體內(nèi),導致人爆體而亡。可對于修士而言,靈竅則是堵住出水口的木塞,倘若不開,靈氣無法涌進來,也就一輩子泯然眾人。”
“可是你想想,靈竅存在就是為了不讓暴亂的靈氣涌入人體,但如今要把它打開,其中風險可想而知。”
“事實上,一些沒什么條件的野路子修士,有很多都會死在這一步上。”
齊拓把姜年領(lǐng)到一個山中瀑布旁邊,雪白的激浪沖蕩底部的水池,濺起細密的水霧。
姜年左看右瞧,她感覺這地方空氣清新,聞一口似乎連體力也充沛了起來。
這里是靈氣富集之地,她又深吸一口氣,有些陶醉,內(nèi)心也了然。那底部的水池內(nèi)恐怕是有等級不低的異寶,這才讓這處瀑布附近的靈力異常充沛。
但在這里進行開竅,不符合姜年的常識,或者說整個修真界的常識。
“靈力充沛的地方突破,不能提升成功率。”齊拓笑了笑,“因為開靈竅的一瞬間,靈氣會遵循著溢滿的原則朝著開靈竅者體內(nèi)狂亂的流進,而那一瞬間的結(jié)果嘛....也不必說。”
姜年看了一眼身旁換了身寬松白道袍,仙氣飄飄,從容瀟灑的齊拓:“齊先生不會害我吧?”
一句略帶笑意的玩笑話,卻叫齊拓正了臉色:“你是我救回來的,斷不會叫你送死。事實上若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可能,我也不會帶你來這。”
姜年便知道齊拓恐怕是知道些旁人所不知的,有些新奇,畢竟開靈竅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修真界的基礎(chǔ)常識而已。
常規(guī)的步驟就是找個靈氣不那么活躍的地方,靜下心來,放空神識,然后吞一顆開竅丹,借著那股強大的瞬間靈氣引導去人體所在的靈竅處,通過從內(nèi)部沖擊達到開竅的目的。
當然,通常很少有人能一次成功。所以免不了聚靈陣增效,輔助突破。
由于聚靈陣內(nèi)部是通過陣法篩選過的靈氣,規(guī)矩不紊亂,對于突破沒有阻力。而聚靈陣的轉(zhuǎn)換也是有上限的,平常環(huán)境還好,靈氣豐沛的環(huán)境中恐怕難以供給轉(zhuǎn)換好的平穩(wěn)靈氣,很容易混雜活躍靈力。
而開竅真正要小心的,就是那些自然環(huán)境中活躍暴亂的靈氣。
這便是整個大體流程,這還能玩出什么花樣嗎?
“還記得之前我?guī)憧吹臋C關(guān)弩箭嗎?”齊拓笑道,“事實上那里面的陣法經(jīng)過我的改造,已經(jīng)不同于主流的聚靈陣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它可以毫無壓力的全部轉(zhuǎn)換。”
隨后他看向了那不斷被瀑布沖淡擊刷的池水:“而之所以選在此處,就是看中了此處豐沛的靈力。”
“....不可思議。”姜年眸光一閃,前世身處高位的她立即意識到了這個聚靈陣背后的巨大的價值。
“哼哼。”齊拓溫柔地哼出聲音,有一些驕傲的情緒不易察覺的表露:“常人開靈竅后都會陷入一小段時間的困難期,也就是和自然靈氣磨合并逐步引導至吸收的變換過程。”
“這是因為開靈竅時候的靈力來自丹藥陣法提純過后的純靈力,而不是自然中的靈氣。純靈力中正平和,吸收起來最好;自然靈氣狂躁,引入體內(nèi)還需要進行梳理。”
“我呢,很早之前就有預(yù)想.....為什么一定要吸收純靈力開竅,而不能換一種方式。”
“那即是——”他猛然轉(zhuǎn)身,揚起一個上翹的笑容:“用純靈力輔助,用自然靈氣開竅。”
這不是廢話,之前不是說過自然靈氣狂暴無序,用以開竅容易造成靈氣暴亂爆體而亡嗎.....姜年下意識的閃過這樣一個想法。
但是看到齊拓那副有恃無恐般的模樣,她又忍不住多想了一層。
用自然靈氣,加上那個法陣進行開竅,會是什么光景呢....?
她陷入了沉思,腦海中閃過許多知識與圖片:人體,靈竅位置,經(jīng)脈,陣法.....
“需要我給你些點撥嗎?”齊拓在少女身后彎腰,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姜年搖了搖頭,思考中的瞳眸越來越深,逐漸暗淡....隨后在某一瞬間,陡然明亮:“這是可行的!”
還沒等齊拓反應(yīng),她便開始喋喋不休起來:“當身處改良后的聚靈陣中,周遭都是純靈力,不存在自然靈氣,自然不會造成開竅時的靈氣亂流。而自然靈氣進行開竅,雖然不容易吸收但比吸收卻很快會消失的純靈力更加持久,因而不需要和聚靈陣爭搶純靈力,各自顧好,卻如同常規(guī)方法。”
“不過這樣做確實有可行的空間,但收益或者說有什么特別的好處嗎?”姜年抬起頭,探究的眼神掃向齊拓。
齊拓望向少女,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回到了依道宗內(nèi)。
依道宗是麟王朝的本土宗門,也是唯一正統(tǒng)。這一宗內(nèi)部分支無數(shù),但大體上是以道為主的求學問道。
在四大宗門中有一個笑話:求身體健康去北斗神宗,求榮華富貴去廣陵宗,求姻緣佳緣去圣蓮宗,求金榜題名去依道宗。
這笑話是講他們宗門內(nèi)好讀書,樂辯論之風濃厚,人人皆書生似的每天捧著無數(shù)典籍卷宗,挑字眼摳句子的對罵風格。
這種風氣的好處,就是辯論之風從不停息,常有人為了那么一兩句話的正確與否打起來。但齊拓就是很喜歡這種你一句我一句,有思考的探討,就像眼前這個少女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