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將迷失在瘋狂中的舊日遺民帶回了自己的神國。
在幫助其錨定自我后,祂開始解放其形體,這同樣是個浩大而精細的工程,唯強大的力量和精密的計算相互配合方可成功。
首先要做的,是切除那些腥臭陣陣,還殘留著各個途徑非凡力量的腐肉,然后造物主抽出自己的骨血,“倒吊人”的血肉魔法支配著這骨血,使其生長,蔓延,形成人類大大小小的骨骼,維生的器官和各種各樣的組織。
在這個過程中,“白塔”途徑的能力則像是尺和矩一般精確控制著力量的分配與使用,心臟跳動的力度,血液循環(huán)的速度,肌肉纖維的韌性,喉管的長度,胃袋的大小……讓人體得以正常運轉的種種要素都處于合理的區(qū)間,它們互相協(xié)調,彼此配合,最終構成了一具健康勻稱的身軀。
“人”的雛形就此確定,但人的面目尚且模糊。
造物主思考了一下,決定讓遺民的身心狀態(tài)暫且處于祂曾經(jīng)最眷念的那段時光,也就是他考上大學的第一年——那是一段充滿期待,精神抖擻的日子。
是以,那原本和商場塑料模特沒什么區(qū)別的臉孔開始蠕動,一張弧度溫潤,略顯青澀,帶著書生文氣的臉龐被造物之手細細捏塑出來,即便是一根眼睫毛也清晰可辨;另外,因為有“空想家”能力的加入,在遺民的心理狀態(tài)發(fā)生變化后,這身軀的狀態(tài)同樣會發(fā)生變化,興許會變得更加成熟,或更加蒼老。
最后,祂用“太陽”途徑的能力將身軀中屬于“倒吊人”的力量徹底剔除,變?yōu)樽罴儍舻臓顟B(tài),這樣那孩子融入這身體的時候便不會產(chǎn)生排異反應。
“再睡一會兒吧,等到醒來……你就該細細領略這世界了。”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祂伸出手觸碰那被浸泡在太陽圣水中的人形。
少年人雙目緊閉,無意識地蜷縮著,就像在羊水中待產(chǎn)的嬰兒。
他好像聽見誰在說話,似乎是個男人的聲音。
“我的朋友,歡迎你來到這個世界……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老實說,盡管我付出了諸多努力,但這個世界依舊算不上好……至少和我們那時比起來,它堪稱滿目瘡痍。”
【呃?什么?】
“盡管我們所眷念的業(yè)已消逝,但我仍希望你能找到新的慰藉與牽掛……只有活下去,我們深愛的事物才能活在我們的記憶中,希望你銘記這一點。”
【啊?哦……】
雖然他不太懂這碗心靈雞湯的用意何在,但還是有種點頭稱是的沖動,男人的聲音就像某位熟悉的長輩一樣,有種讓人信服的韻律。
孟柏醒來的時候覺得全身上下都很不得勁。
腦袋帶著宿醉后的眩暈感,脊椎軟成了一條麻繩,以至于他努力了好幾次都沒能坐起身來,最后一次總算是成功了,但全身的肌肉充滿了劇烈運動后的酸脹感,讓他忍不住想躺回去。他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他昨天晚上應該在寢室的床上看書才對,但這個寬闊的營帳,這些簡陋的陳設完完全全是他所陌生的,那些來來去去,長著歐美面孔的人更是如此。
最終,他將視線停留在坐在自己身前的陌生男性身上。
那是一個顴骨很高,皮膚蒼白,眼睛暗紅,長相精致的男人。他隔著一層無框的鏡片打量了一會兒孟柏,安撫性地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了一把小銀刀和一個木碗。
迷茫的男孩愣愣地看著刀刃破開自己的手腕,鮮血流進碗里,神經(jīng)遞質終于跑完一個輪回,告訴遲鈍的身體“要死啦有人在割你的腕!”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實。
“啊!!!”
伴隨著尖銳的爆鳴,一道星輝兀地自臥床的病人掌中飛出,來自血族的藥師向后一仰。營帳的卷簾突然被掀開了,身穿黑色鎧甲的紅發(fā)男人喊道:“藥師,去西邊的營帳……”
“看一下傷員”幾個字還沒說出口,星輝就糊臉而來,然后在燃起的火幕前化成了光屑。被驟然襲擊的男人也不惱,反而挑了挑眉。
“喲,還有力氣打人,恢復得不錯嘛。上了戰(zhàn)場記得也要好好表現(xiàn)啊!”
說完這話后祂便出去了,留下盯著自己手掌心發(fā)呆的孟柏和氣定神閑地整理衣角的藥師先生,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被攻擊了這回事,很滄桑地嘆了口氣,“你肯定很不容易吧。”
“……啊?”
“常年在戰(zhàn)場和野外吃沙子喝風的人多少有點應激反應,我上周才被一個獵人就地撂倒。”說到這里他又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我應該在給他縫針的時候多打一劑麻醉。更麻煩的是那些殺心重的家伙,他們即便暈倒了也會本能地握住武器,甚至還能閉著眼睛揮個一兩刀——所以在處理傷口前還得把他們和武器分開。”
孟柏嘴唇翕動了兩下,發(fā)現(xiàn)對方說的是一種自己從來都沒聽過,但卻聽得懂的語言。
與此同時,他的表情變得越來越茫然和困惑,藥師見慣不怪,全當他是傷到了腦袋,點燃了一支安神的乳香,然后出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他總是有一批等著做身體檢查,包扎傷口的病人。
“什么鬼……我這是穿越了?”
憑借有限的人生經(jīng)驗,他只能得出這個結論。
以傷員的身份,孟柏在營帳里還算自在地呆了三天,在這三天里,他打聽到了不少事。比如這是個類似《關于我轉生后變成史萊姆這件事》的異世界,有巨龍,魔狼,惡魔,樹人,巨人等等奇異的生物,而人類是相對弱勢的,好一點的當奴仆,壞一點的當食材,這種悲慘的狀況在一批先輩嘗試了一種叫“魔藥”的東西,擁有超凡力量后才稍微有所好轉。
不久后,一位太陽神蘇醒了,祂統(tǒng)帥著幾位天使,向非人族宣戰(zhàn),誓要解放人類,創(chuàng)造屬于人類的新世界——這樣的理念無疑吸引了很多人前來投奔,而在精靈王,空想之龍等古神于祂的神威下隕落后,投奔之勢更是愈演愈烈,而這些投奔者被統(tǒng)稱為“朝圣者”。拼湊起來自他人口中的字句,他估摸著自己被認成了“朝圣小隊”的一員,這支隊伍在路上遭到了惡魔的襲擊,幸運的是“戰(zhàn)爭之紅”軍團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聞風而來,他成了大難不死的幸運兒之一,被帶回了“戰(zhàn)爭之紅”的營地,而那位血族藥師是在幫他處理硫磺火焰的燒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點疤痕都看不到了,血液是他在合理范圍內索取的酬勞。
“那個紅頭發(fā)的男人是誰?”藥師來給同房的傷員換繃帶時,孟柏趁機打聽。
“祂就是‘戰(zhàn)爭之紅’的領袖,太陽神座下的紅天使,梅迪奇大人。”
“天使?”在經(jīng)過幾天的模仿和學習后,孟柏也能說出這里的慣用語了,和人交流不成問題。
他在腦海里勾勒出一個身穿白袍背負白翼,拿著豎琴或號角,金光閃閃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感覺不太能和紅發(fā)黑鎧的梅迪奇掛鉤。
“【天使】是位格的說法,”藥師解釋道,“在褻瀆石板問世后,大眾對于力量的層次就有了明確的劃分,【天使】就是序列2以上的存在,不過梅迪奇大人已經(jīng)是序列1了。”
“荒野上的消息很不靈通吧?難怪你不知道這些。”
原來如此……這個異世界有自己的一套力量法則啊。孟柏像個聽講的學生般點點頭,問道:“那你是序列幾?”
藥師得意地說,“我們血族天生就是序列7,不過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6的魔藥教授了!”
“哦……”那也不是很厲害嘛。
“喂,稍微尊重一下高貴的血族啊!”藥師面露不快,“雖然和天使沒法比較,但我們可比你們這些天生柔弱的人類強多了!”
孟柏暗自思忖:聽這位先生的口氣,序列2應該很不得了了,那梅迪奇應該是“天使”當中比較拔尖兒的那種?由強到弱應該是1/2/3/4/5/6這樣子?對了!我之前是不是也用了超能力?!“咻”的一下那種!孟柏一下子激動起來,心想那我是序列幾呢?!
“新來的都來空地上集合!一會兒去智天使大人那邊測試序列和登記姓名!”
門外有人驚雷似的吼了一嗓子,孟柏直到藥師推了一把自己才反應過來,忙不迭披上衣服蹬上鞋子集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