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下午,陽光并不是那么刺眼,庭院的樹木也因為季節的轉換而脫落了樹葉,露出了爽朗澄澈的天空,數十個女仆和男仆拿著各式各樣采摘果子的工具和籃子,熟練的將樹枝上成熟的果子采摘下來,除了最好的那一部分要上交給主家,剩下的都歸他們所有。
這時,一輛車慢慢開進庭院,所有人都停下來向車身行禮,車子停在了最大的那棟別墅門口,那里早已經有人等候。
穿著燕尾服,抹著頭油的年輕少爺等車子停好后親自上前,替車里的人拉開了車門,他看著坐在里面,穿著西裝的男人,又看了看他身邊朝他輕輕招手的女孩,她穿著優雅的杏黃色絨面洋裙,披著一件淺紅色的短絨披風,溫暖明艷得就像蕭索深秋里的一片紅葉,柔順的長發乖巧的搭在肩上,頭上還帶著一個毛絨的紅色發箍。
秦漸玥笑著吹了一聲口哨,以手按胸彎腰行禮:“這位成熟卻面癱的先生和這位年輕又美麗的小姐,感謝你們愿意來到這里做客,我是今日專門為你們服務的貼身管家,秦漸玥。”
葉穹回了他一個無語的表情,邁腿下車,然后回身,左手墊在車門上,右手伸向車里,牽出了里面笑吟吟的女孩。
“秦漸玥哥哥下午好。”她微微提起裙擺,微微彎腰,得體的向他打了一聲招呼。
秦漸玥笑道:“美麗的小姐下午好,爸爸和哥哥在里面等了你們很久了,請進。”他微微彎腰,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葉彩輕輕一笑,挽上葉穹的胳膊,跟著秦漸玥向里面走去。
“你今天居然會回家。”葉穹一邊走一邊說道。
“是因為你愿意讓葉彩過來。”秦漸玥笑道,“你們來了,我當然也要回來。”
穿過大型的會客廳和吧臺,秦漸玥直接帶他們來到了別墅里私密性更強的家庭客廳,同樣是一片采光很好的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面的風景和花園中的北歐式噴水池,沙發是讓人舒適的杏黃色,整個房間簡單而又舒適,茶幾上擺滿了各種甜點還有新鮮的塊切水果,秦滄和秦陌穿著馬甲坐在沙發上交流著最新的財務報告,看見葉彩和葉穹進來,連忙站了起來。
葉彩提起裙擺,向兩個人鄭重的行禮:“秦滄先生好,秦陌先生好。”
葉穹也向兩個人微微彎下腰。
秦滄上前,向這對兄妹微微點頭:“感謝你們愿意接受我們的邀請。”
這是秦陌第二次看見這個女孩,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之后,他心里并不好受。
所有人都落了座,秦滄率先開了口:“葉小姐,我們沒有想到這一場聯姻的后面隱藏了那么多的事情,讓你和你的哥哥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雖然秦芎已經亡故了,但是我仍然想補償你們。”他推出了一份文件,遞到了葉彩的面前:“這是莫爾莊園還有帝都機械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我希望你能夠收下。”
秦陌也推出了一份文件說道:“這是公司的合作書,除此之外,三年之內,葉家生產的所有商品,我們會按市場均價的最高價采購。”
這正是葉敏之前要葉彩聯姻的目的。
葉彩垂眸看著面前桌子上的兩份文件,沉默了半晌,轉頭看向葉穹。
葉穹說道:“沒關系,你可以自己做決定。”
葉彩點了點頭,然后重新看向桌上的兩份文件,她抬起手,將秦滄推過來的文件推了回去。
“秦先生,抱歉,這一份禮物太過貴重了,我不能收下。”她表示自己的歉意。
莫爾莊園是東亞有名的葡萄酒莊園,占地只有兩公頃,但價值卻在1300萬,每年光是葡萄酒的收益都在百萬,更別提還有小產的雪茄和果蔬。
她看得出來,這一份禮物,是送給她一個人的,所以她不想要,但她收下了秦陌的文件,因為這是能夠幫助到哥哥的。
葉覽死后,葉穹毫無疑問接手了葉家的所有產業,他這才發現葉家確實岌岌可危。自從葉老爺子死后,所有的人脈都留給了小孫子,可葉穹慢慢的成長的同時,那些合作的家族也因為葉老爺子亡故,又有更大的利益而跟更合拍的企業合作,逐漸不太看得起葉穹,轉而跟別的企業拍手,流失了不少的顧客,與此同時,葉覽手下的產業,也因為失去了老主顧,管理不善而經營困難。
葉穹這些日子一直因為這些而頭疼,如果有了秦家的合作,那能幫他減輕不小的負擔。
秦滄嘆了一口氣,看著身邊的兩個臉冷的跟冰塊一樣的兒子,又看了看面前乖巧懂事的女孩,忽然覺得有些糟心。
他慢慢開口:“葉彩,這兩份文件,并不是選擇,而是我與秦陌代表秦家對你做出的補償,事情是因為我們才發生的,所以也應該由秦家作出補償,你可以放心收下,這是你應該收獲的道歉。”
葉彩猶豫了一會,坐在她旁邊的秦漸玥微微垂下頭,在她耳邊說道:“快收下吧,這些對秦家來說不過是一點點,你如果不收下,秦家其他的長輩會以為你想利用這一次事情要挾更多的報酬,以后還有更麻煩的事情。”
秦陌抬頭,看著秦漸玥側身對她說著悄悄話,又看著葉彩微微側身聽著他說話,時不時點頭的樣子,莫名的嫉妒涌上心頭。
聽了秦漸玥的話,葉彩迅速作出了決定,點了點頭,說道:“這樣的話,那我就收下了,謝謝秦先生。”
秦滄笑道:“阿玥和你哥哥是朋友,其實你們兄妹可以稱呼我為叔叔,雖然這一次的事情是秦芎和葉覽想要算計你們兄妹,但是其實叔叔也是很喜歡你的。”
這句話的意思有些不一樣,葉穹下意識就皺起了眉,秦陌仍然淡定的坐在沙發上,對這句話也沒有半點不耐煩和厭惡。
葉彩抿了抿唇,說道:“秦叔叔,其實剛剛,我也覺得您和我父親一樣,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離開了,后來爺爺也離開了,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有溫和的長輩保護是什么感覺了,我真的很想他們,所以我很感謝秦叔叔,以后也會把您當做親人對待。”
這個意思就是拒絕聯姻,少女美麗的臉龐染上些許憂傷,讓人更加憐愛,秦滄暗暗嘆了口氣。
“那以后你可以多來這里坐坐,秦陌忙,但是你可以找阿玥陪你一起玩。”秦滄說道。
葉彩笑了,點了點頭:“謝謝秦叔叔。”然后她看向秦陌:“秦陌哥哥。”最后看向秦漸玥:“秦漸玥哥哥。”
秦陌眼眸垂了垂,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點了點頭。
用過晚飯,葉穹帶著葉彩跟三個主人告別,然后坐車回了自家的小別墅。
葉彩把秦陌的那一份合同拿出來,交給葉穹:“哥哥,這個給你,等回去之后,我再簽一份轉讓書。”
葉穹沒有拒絕客套,笑著揉了揉妹妹的頭:“好。”
葉彩猶豫了一會,然后試探開口問道:“哥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葉穹問道:“什么事情?”
“可不可以把你名下的那個機械公司的股份轉讓一部分給我啊?”葉彩問道。
葉穹了然:“是為了宮小姐,對吧?”
“你知道了?!”葉彩驚訝。
葉穹笑道:“宮小姐經常來葉家,我雖然和她說話少,但是也算了解她,再過幾日就是宮小姐的成年禮了,所有人都知道,宮小姐的成人禮,也是她與洛蘭奇公子的訂婚宴,明年,她就會正式嫁到南美,洛蘭奇世家一向不允許女人露面,但是宮小姐并不是愿意依附別人生活的性格,她有很好的機械天賦,你想用這個公司幫助她對不對?”
葉彩吐了吐舌頭:“都被你猜到了。”
葉穹輕笑一聲,然后從后座的柜子里抽出了兩份制式合同,一份是股權轉讓書,甲方的位置上已經簽下了葉穹的名字,按了手印,另一份是合作書。
葉彩拿著兩份合同,激動地抱住了葉穹:“謝謝哥哥!”
葉穹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說道:“哥哥只希望你能快樂和幸福。”
……
霧言。
墻邊的鈴鐺被門角撞響,發出清脆的叮鈴聲,葉彩邁著輕松的步子走到二樓的客廳,西蒙里斯坐在單人沙發上整理著羊皮卷,商灼華站在陽臺的花架邊給花朵澆水。
“早上好,老師,商灼華。”她提起裙擺,微微屈膝,向兩個人行禮。
西蒙里斯抬起頭,被面前燦爛的女孩感染,蔚藍的眼眸也充滿了溫和的笑意:“早上好,美麗的女孩,你和天空中燦爛的彩虹一樣耀眼。”
商灼華向她點了點頭,說道:“早上好。”
“感謝您的贊美。”葉彩將頭上帶有蕾絲和珍珠裝飾的小圓帽取下來,掛在門邊的衣帽架上,然后走到一旁的長沙發上坐下。
等她坐好,西蒙里斯這才開口說道:“那我們從今天開始就正式上課,嗯,先來學習系統一些的知識怎么樣?”
“我很期待。”葉彩的眼睛笑成了漂亮的月牙狀,有些激動的往西蒙里斯的方向挪了一些。
西蒙里斯問道:“你將‘塔羅之霧’帶來了嗎?”
“嗯嗯。”葉彩從身旁的小包里取出那副鑲嵌銀絲的塔羅牌,遞給了西蒙里斯。
西蒙里斯沒有接下,搖了搖頭問道:“你還記得那天的‘世界’嗎?”
葉彩將牌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攏著,點了點頭:“記得。”
西蒙里斯說道:“‘塔羅之霧’是依據占卜工具塔羅牌而制作的,但具體由誰制作或許除了當年將祂交給奧維恩家族的魔法師,沒有人知道,祂的制作材料非常特殊,我們曾經做過很多嘗試,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復刻這一副魔法道具,我們猜想,祂的原材料,或許來源于已經消失的神話生物。”
“已經消失的神話生物……”葉彩咀嚼著這幾個字,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五根巨大的石柱,還有那五根石柱上形態各異的怪物。
西蒙里斯抬手打了一個響指,客廳的光線忽然暗下了好幾度,葉彩下意識抬起頭,對上了西蒙里斯溫柔的笑臉。
“閉上眼睛,放空思緒,去感受你身體里的河流,去觸碰那來自浩瀚星海的螢火。”
空靈的聲音讓她放下了心底的所有戒備,她順從的閉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慢慢探尋,忽然,她又看見了那時流淌在她身體里的河流,還有那大片的光球,河流與光球交錯相融,漸漸變成了她的模樣,闔著眼眸,靜靜的站在那里,周身是深藍幽黑的光。
“你現在看見的是你的靈質,也是你力量的來源。”西蒙里斯的聲音再次響起,“現在,睜開眼睛。”
葉彩慢慢睜開了眼睛。
還是霧言的客廳,但似乎變得不同,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像大片大片的油彩潑在畫布上,沒有具體的形狀和棱角,但你又能認出這是什么,扭曲旋轉,她驚訝又隱隱激動的看向西蒙里斯,只見他似乎有些透明,周身帶著淺綠的光。
她又扭頭看向商灼華,可是,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切,仍然低頭看著書,身體也變成了大片的油彩,看不清五官。
“歡迎來到我的靈質的世界。”西蒙里斯對她淺淺的笑。
“這,這真是一個奇跡!”葉彩驚嘆道。
西蒙里斯笑道:“每一個詭殺者和靈法師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靈質世界,這里一切隨你的心意而形成,在這里,一切對你有威脅的事物都無所遁形。”
葉彩問道:“老師,當時在玫瑰會所的時候,也曾經來到過這里,我還看清了那顆子彈的軌跡,甚至還能作出反抗,那是我的靈質世界對我的保護嗎?”
西蒙里斯點點頭:“是的,但是,那里不是你的靈質世界,當時情況危機,我將我的靈質與帝都融為一體,因此,我將你拉入了我的靈質世界,并讓你暫時成為了主人,給你提供保護和力量。”
葉彩立馬反應過來:“那么,后面我創造出的‘世界’,也是老師給予我的力量嗎?”
西蒙里斯搖了搖頭:“不,那是你自己的力量。”
“‘塔羅之霧’只有祂認定的主人能夠使用力量驅使祂,我的力量無法驅使祂,我的力量只能給你提供一個幫助,讓你能夠臨時發揮自己的力量。”
西蒙里斯手指一晃,葉彩手里的“塔羅之霧”全部都浮了起來,葉彩看著浮在她眼前的二十二張牌,忍不住抬手去觸碰,指尖剛剛碰到“世界”牌,一抹光團就從牌中炸開。
“‘塔羅之霧’與塔羅牌不同的是,祂只有二十二張大阿爾卡納牌牌,每一張牌都擁有未知的力量,我們曾鉆研許久,但都無法發現其中的奧秘,我們之所以認為祂的原材料是某一位神話生物,是因為祂本身便帶有極其強大的力量,除了祂自己認定的主人,沒有人能夠使用。那天我只是試著借助‘世界’牌啟發了你的靈質世界,但我并不了解祂的屬性。”西蒙里斯解釋道,“我對祂知曉的并不多,所以無法幫助你太多,你需要自己去研究。”
“我明白的老師。”葉彩點點頭。
西蒙里斯繼續說道:“‘塔羅之霧’除了這些未知的力量,還有一個用處,也是我們唯一清楚的用處。在那位神秘的魔法師留下的手札里,‘塔羅之霧’被稱為‘囚籠’。”
“為什么是‘囚籠’?”葉彩問道。
西蒙里斯說道:“‘詭殺者’主攻擊能力,除了本身的能力,這一途徑的魔法師還能夠驅使怪物為自己所用。”
“每一位‘詭殺者’都可以根據自身的階段進行靈質擬態,就是說,在自身的靈質里制造出‘囚籠’,一階至五階的初階‘詭殺者’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制造出一個‘囚籠’,而從五階開始,每提升一階,便可以多制造一個‘囚籠’,一個‘詭殺者’,修煉到九階,最多有六個‘囚籠’,意味著這個詭殺者,可以驅使六只怪物。”
葉彩的眼眸微微睜大:“意思就是,擁有‘塔羅之霧’的‘詭殺者’,會比普通的‘詭殺者’多出二十二個‘囚籠’?!”
“是的。”西蒙里斯點點頭,“這幾乎是一個奇跡又恐怖的的存在,其實,‘詭殺者’并不是最多只能有六個‘囚籠’,比如艾希歐維拉,他便擁有八個‘囚籠’,但‘囚籠’需要‘詭殺者’的靈質去維系。”
西蒙里斯指尖輕輕一劃,幾團淺綠的光球從他指尖掙扎脫出,扭曲變形,最后變成了一個關著咆哮怪物的囚籠。
“‘囚籠’由靈質而成,階級越高,靈質越強大,同理,形成的‘囚籠’也會越堅固。”西蒙里斯掌心一劃,那個光球鑄成的“囚籠”便加粗了幾分,牢牢的將那咆哮的怪物關在了里面,“但是,如果‘詭殺者’本人的靈質不夠強大,那么被他關在身體里的怪物就會反噬他,將其吞沒。”他手掌一翻,里面的怪物便撞碎了周身的囚籠。
“有的‘詭殺者’,也許一輩子都無法鑄成一個‘囚籠’。”西蒙里斯抹去了那個怪物,“但‘塔羅之霧’是二十二個天生的‘囚籠’,祂存在于你的靈質里,用她本身的力量關住這些怪物,不會影響到使用者的靈質分毫,而且,我們猜測,‘塔羅之霧’的力量上限,恐怕現存的所有怪物,哪怕是神話生物,都無法突破。”
葉彩倒吸一口涼氣,隨即皺眉:“既然祂如此厲害,為什么會選擇我成為祂的主人呢?”
“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答案。”西蒙里斯搖搖頭,隨即看向她的眼神中帶上來一絲憐憫,“在別人看來,擁有‘塔羅之霧’,是你的幸運,但是我們認為,祂給你帶來的未知危險,或許會大于那些幸運。”
“我明白了老師。”葉彩嘆了口氣,“沒關系的,我不會退縮的。”
西蒙里斯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葉彩晃了晃神,睜開了不知何時閉上的眼,只見周圍亮了起來,油畫般的世界消失了,周圍又恢復了正常,商灼華沒有什么反應,依然在旁邊翻看著羊皮卷。
“試一試吧。”西蒙里斯笑道,“利用‘世界’牌,再次創造出你的世界。”
葉彩點點頭,然后闔上眼眸,看見了身體里流淌的點點幽藍到深黑的光球,然后她看見了手上的“塔羅之霧”浮現在她的眼前,她下意識伸出手,指尖觸向了那張“世界”牌。
又是那個陌生單詞,她張口吐出那個音節。
“世界。”
下一秒,周圍萬物生長,她睜開眼,看見了西蒙里斯和商灼華的上方,一彎燦爛的彩虹高懸蒼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