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的皇后區(qū),是帝都最大的豪華別墅區(qū),帝都有名有姓的人物,住這里都有至少一套屬于自己的房產,葉家的老宅也在這里,但是今日的主角,是位于中心的伯爵別墅。
推開那扇沉甸甸的刻有繁雜花紋的大門,眼前展開的是一個風格奢華的闊大舞池,天花板上華麗的水晶吊燈,每個角度都折射出如夢似幻斑斕彩光。角落里華美的歐式桌椅、小巧精致吧臺,都漆成純白色,擺滿了各色酒類飲料,處處散發(fā)著貴族氣息。每張桌子上都擺放著一個白色的瓷花瓶,花瓶里粉色的玫瑰柔美地盛開,與周圍的優(yōu)雅環(huán)境搭配得十分和諧。
隨著右邊昂貴的大理石階梯層層蜿蜒而上便來到一個大平臺,是宴會廳,旁邊有隱蔽安靜的休息室吸煙室,為賓客提供食物和休息的地方,不愿意跳舞的女士和先生們多半都留在這里,品嘗美食或者聊天,或者站在欄桿旁看舞池里的歡樂。
葉彩挽著葉穹的胳膊在侍從的帶領下走進舞池,門口,宮枳的貼身女仆早就等在那里。
“葉小姐,葉先生。”女仆向兩個人屈膝行禮,然后低頭身體微微側過面對葉彩,“葉小姐,小姐想邀請您去她的房間。”
葉彩偏頭看向葉穹:“哥哥?”
“去吧。”葉穹將手里拿著的畫本遞給她,對她溫柔的笑了笑。
葉彩接過畫本,對葉穹微微一笑:“我等會就來宴會廳。”
葉穹笑著點點頭:“好。”
葉彩跟著女仆走向左邊的階梯,與右邊的宴會廳區(qū)分開來,這里是通往宮家私人休息區(qū)階梯。
三樓的某一個裝潢精致優(yōu)雅的房間里,梳妝臺前,長相精致的女孩如人偶般坐在鏡子前,十來位女仆來回穿梭在寬敞的房間和衣帽間里,為今晚的主角挑選著合適的配飾。
宮枳的視線掃過面前熠熠生輝的珍珠寶石,輕輕開口說道:“我更喜歡那對珍珠耳釘。”
一旁的女仆面露難色:“可是今日洛蘭奇先生佩戴的是灰藍色的鉆石胸針。”
宮枳抿了抿嘴,眼底閃過一絲復雜,但良好的教養(yǎng)讓她保持了面部的禮貌微笑:“那為我佩戴旁邊的那一對粉色的鉆石耳釘吧。”
女仆松了一口氣,笑著稱贊道:“小姐的眼光一向是最完美的。”
宮枳笑了笑,沒有說話。
“帝都最耀眼的寶石在哪里?”
身后突然傳來女孩子嬌俏的聲音,宮枳的臉上涌上真心的笑容,回過頭,果然是葉彩。
烏黑的長發(fā)低低盤起,裝飾著淡紫色的絹紗花朵,鑲有珍珠的煙紫色的晚禮服襯得她像森林中俏皮的精靈,此刻,她背著手站在門口,探頭看向房間里面,更顯得古靈精怪。
“葉彩!”宮枳站起身便向她小跑過去,腳步都輕盈了許多,抬手輕輕抱住了她,然后松開,“你終于來了。”
“你今天真漂亮!就像希臘神話中的女神。”葉彩真心的夸贊道。
宮枳臉上的笑容更加生動:“謝謝,你今天就像森林深處的精靈一樣美麗。”
葉彩笑道:“那今天就讓我這一只精靈陪著女神好嗎?”
“好。”宮枳抬手輕輕擦了擦眼角因為笑意溢出的淚水。
宮枳拉著葉彩重新回到梳妝臺前,讓女仆為她戴上耳釘,葉彩坐在女仆搬來的高背椅上,等宮枳戴好耳釘,開口對那周圍的女仆說道:“我記得小枳有幾個粉色碎鉆的花冠,是不是和這一對耳釘很搭配呢?你們去找一找拿過來吧。”
宮枳偏頭對上葉彩一本正經的眼神,猜到了她的意思啊,于是也偏頭說道:“再把我所有的鉆石胸針都找出來吧,離宴會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我想來得及,有葉彩在這里陪著我。”
周圍的女仆聞言,點點頭走向衣帽間。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之后,葉彩將畫本翻開,里面夾著的,赫然是葉穹給她的合作書。
“這是我送給你的成人禮物。”葉彩將畫本遞到她面前,“你簽上名字之后,合同就能生效,我將手中的百分之五的股份給你,你只需要為我提供設計圖,我保證,這些制作出來的產品上面都會有你宮枳的名字。”
她握住宮枳的手:“不是伯爵小姐,也不是洛蘭奇夫人,只是你,獨一無二的你。”
“葉彩。”宮枳抿緊嘴唇,忍不住紅了眼眶。
“別哭啊。”葉彩連忙拿起手帕替她摁住眼角,“等會宴會就要開始了,你把妝哭花了怎么辦。”
“我不哭。”宮枳咽了咽喉嚨的哽咽,抬起一雙泛紅的眼眸看向葉彩,“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葉彩伸手拿起桌上鑲嵌寶石的鋼筆,旋開筆帽,將筆遞給宮枳:“快簽字。”
宮枳破涕而笑:“好。”她執(zhí)起筆,帶著馨香的筆墨在潔白柔滑的紙面上留下點點痕跡,線條交匯在一起,最后變成一只只向往自由的飛鳥,沒有束縛,自由翱翔。
……
葉穹在宴會廳等了好一會,才看見葉彩的身影,和離開時的快樂相比,多了一點點失落。
“哥哥。”葉彩慢慢走到葉穹的身邊,聲音里有一絲淡淡的難過。
葉穹沒有追問,輕笑的理了理她頭發(fā)上用來裝飾的絹花:“甜品區(qū)有你喜歡柚子奶凍,想去嘗一嘗嗎?”
葉彩搖了搖頭:“等一等吧,小枳快要出來了。”
葉穹的視線落到了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釘,了然一笑:“我聽秦陌說,洛蘭奇先生回南美的時候,親自為宮小姐設計了一套珍珠的首飾還有婚服,是為一年后的婚禮準備的。”
“小枳很喜歡伯朗,但是她很害怕被折去翅膀。”葉彩仰頭看向葉穹,“哥哥,如果不是因為家族,她一定是全世界最出色的機械師。”
“洛蘭奇家族雖然世代守舊,但洛蘭奇先生在帝都生活多年,或許他并不像他的家人那樣固執(zhí)。”葉穹輕聲安慰道。
葉彩點點頭,漂亮的臉上重新綻放笑容:“我明白了哥哥。”
一樓的樂隊忽然停下了奏樂,所有的賓客下意識抬起頭,葉彩向對面的階梯看去,只見兩位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那里。
左邊的那一位黑發(fā)褐眸,身材高挑,成熟穩(wěn)重,是宮家的掌權人,小枳的父親,伯爵先生,而另一位,金發(fā)碧眼,五官棱角鋒利分明,氣質疏遠,頗有上位者的高貴,是伯朗的父親,洛蘭奇先生。
葉彩立在葉穹身側,有些走神,對面的人說了什么,她并沒有仔細聽,直到一片掌聲響起,她才回過神來,然后看見那位穿著高定緞面禮服的女孩緩緩走下樓來,在那些或羨艷或祝福的目光中,將自己的右手交給了站在她身邊,那位金發(fā)碧眼的年輕男子。
舞池空了出來,樂團重新奏起了輕緩浪漫的音樂,兩個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般配不已。
不知道什么時候溜過來的秦漸玥站在葉彩身邊笑道:“你也想去跳舞嗎?”
葉彩偏頭看向他:“秦漸玥哥哥,現(xiàn)在是屬于他們的時間,你是想與穹頂上的水晶燈比比誰更加璀璨耀眼么?”
秦漸玥笑道:“那我們可以一起去跳下一支舞。”
“可是我并不想跟你一起跳舞。”葉彩說道。
秦漸玥說道:“和你有過婚約的是秦陌,你沒必要跟我也保持距離吧。”
葉穹皺眉道:“行了你秦漸玥,別一天天的散發(fā)你的魅力。”
秦漸玥攤手:“我只是看葉彩不太高興,想逗一逗她而已。”
葉彩剛想搭話,忽然旁邊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有些尖銳,周圍的人下意識看向那里。
只見一個穿著藍色禮服的女生似乎有些無措的站在那里,垂頭看著地上碎掉的玻璃杯,她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身穿白色宮廷裙的卷發(fā)女孩。
白色宮廷裙的女孩似乎想要去拉藍色禮服女孩的手,但是被藍衣女孩躲開了,白衣女孩猶豫了片刻,抬眸看了看四周,然后將求助目光落到了葉彩的身上。
葉彩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兩個男人,說道:“我去看看。”
“去吧。”葉穹點點頭。
葉彩微微提起裙擺,走到了兩個人的面前,藍衣的女孩眼角含著淚,看見她來,啞著嗓子喊道:“葉彩。”
“沒有受傷吧?”葉彩拉住了她略有些粗糙的手,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后轉身喊住了一個女仆。
“這位小姐的禮服臟了,麻煩帶我們去一個安靜一些的休息室好嗎?”她輕聲詢問。
“好的葉小姐,您這邊請。”葉彩來宮家做客的次數不少,偶爾住下更是常有的事,宮家的仆人和侍從大多都認識她,女仆得到吩咐,立馬帶著三人走向了最里間的休息室。
等遣退了女仆,葉彩看著兩個氣氛尷尬的人,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需要我回避嗎?”
“謝謝你,葉彩。”白色宮廷裙的女孩紅著眼道謝。
“沒關系的,白祈。”葉彩又偏頭看向另一個女孩,說道,“梓琳,你的衣服沾了酒水,我去幫你拿一套新的禮服來換上好么?”
柳梓琳垂著腦袋點了點頭,說道:“謝謝你,葉彩”
“沒關系。”葉彩轉身離開,將空間留給了兩個女孩。
衣服早有女仆去取來,并不需要葉彩親自跑一趟路,她坐在門口的沙發(fā)上,揉搓著裙擺外層薄紗上的珍珠出神。
宮枳剛剛結束開場舞,在女仆的告知下知道了宴會廳剛剛發(fā)生的事情,與伯朗說了幾句,便往最里面的休息室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低著頭走神的葉彩。
“怎么不進去?”宮枳在她身邊坐下來。
葉彩回過神來,小聲說道:“小祈和梓琳好像吵架了。”
“噢。”宮枳點點頭,并不意外。
“小枳,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嗎?”葉彩偏頭問道。
宮枳放低了聲音說道:“不久前程野的生日宴上,白家和程家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宣布了小祈和程野的婚事,那個時候你和葉先生在處理葉覽的事情,所以你不知道。”
葉彩瞪大了眼睛,聲音不由大了幾分:“可是,程野喜歡的人,是梓琳啊……”
宮枳拉住她的手:“葉彩。”
葉彩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抿了抿嘴:“我明白了,是我又天真了。”
宮枳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慰:“沒事的,我們慢慢來。”
葉彩失神的眨了眨眼,聲音低迷了不少:“可是,小祈和梓琳的關系那么好,梓琳怎么能接受呢?”
“也許你會覺得我說的話有一些過分。”宮枳輕聲說道,“梓琳如果不愿意放手的話,她只能做程野在外面不見光的情婦。”
“沒有第二種可能嗎?”葉彩問道,“她那么驕傲啊。而且,小祈并不喜歡程野,白先生很疼愛小祈的,小祈難道沒有跟白先生說過嗎?”
宮枳猶豫了,似乎有些糾結。
里面的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兩個人對視一眼,連忙開門進去,只見兩個女孩站在沙發(fā)邊,柳梓琳頹唐的坐在地上痛哭,白祈站在一堆玻璃碎片旁,低著頭不說話。
宮枳快步走到柳梓琳身邊,將她扶了起來。
“對不起,小枳。”女孩擦了擦哭得紅腫的雙眼,“我破壞了你的成人禮。”
“我讓安蒙帶你去新的休息室休息?”宮枳詢問道。
柳梓琳搖搖頭:“不用了小枳,謝謝你,我想先回去了。”
宮枳體貼的說道:“那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她從身旁的女仆手上接過一件水貂毛的大衣,披在柳梓琳身上,然后對身旁的女仆吩咐道:“安蒙,安排司機,然后帶柳小姐從后門離開。”
“是,小姐。”安蒙扶著柳梓琳走了。
“你沒事吧。”葉彩從有薇的手上接過手帕替她擦掉眼淚。
“我沒事。”白祈搖了搖頭,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但忍著沒有掉下來,掩藏了深深的愧疚,她深吸了一口氣,用完美的禮儀笑容看向宮枳,“小枳,抱歉,是我弄砸了你的宴會,對不起,我先回家了。”
“沒關系。”宮枳沒有再強行留她,“我送你吧。”
“不用了。”白祈搖搖頭,“謝謝。”她轉身離開。
宮枳沒有再說話,看向了葉彩,兩個女孩相視苦笑,然后一起回到了宴會廳。
看見妹妹回來,葉穹快走幾步上前問道:“沒事吧?”
葉彩搖了搖頭,揚起一個甜甜的笑容:“沒事的,哥哥,我們去吃東西吧。”
“葉小姐,葉先生。”熟悉又冷淡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葉彩偏頭看去,有些疑惑:“秦陌先生?”
秦陌嘴角似乎含了一絲挑釁的笑容:“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幸運,有一個為你擔下一切哥哥,你或許不知道,帝都多少的小姐都很羨慕你吧。”
“你想說什么?”葉穹皺了皺眉。
“沒什么。”秦陌說道,“葉彩現(xiàn)在也算我的妹妹,我只是想來打個招呼而已,失陪了。”他躬身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走吧。”葉穹說道。
“嗯。”葉彩轉身離開,路過窗邊時,心臟忽然沒有理由的一落,她下意識往窗外望去,那邊是宮家別墅大門的方向,她皺了皺眉,正想離開,她突然想到,第一次看見霧言的那個巷子時,也是同樣的感覺。
“不對。”她下意識攥緊了裙擺。
宮家大門處,一輛黑色的汽車緩緩駛過,車身上印著象征著“白”的徽章,一位穿著白色禮服的女孩端正的坐在后面,車窗玻璃上面,印著一張與她七八分相似的,空洞無神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