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漸玥大清早被葉穹從酒店叫起來，讓他來葉家陪著葉彩，裝潢豪華的套間里，秦漸玥穿著松垮的灰色浴袍，揉著凌亂的頭發對著房間配置的話筒抱怨道：“大哥，那是你妹，不是關在監獄里的犯人，你至于這樣盯著她嗎？”

葉穹也知道自己這樣有些過分，但他還是忍不住擔心的捏著鼻梁，語氣帶上了一絲懇求：“抱歉，但是我最近總是有些心慌?！?/p>

“有什么可以心慌的，你叔叔都死了，秦芎也死了，還有誰敢動她的心思，惹你這個心狠手辣的惡魔啊?！鼻貪u玥喝了一口咖啡，“而且，她就一小姑娘，又不會去做什么危險的事，行了行了，我換個衣服就過去，早知道那么麻煩，我就不該告訴你我的行蹤?！?/p>

自從上一次葉彩在葉家老宅差點出事之后，秦漸玥就習慣把自己的行蹤告知葉穹和秦依，以防萬一有什么突發情況。所以葉穹知道，盡管秦漸玥這樣說，但他還是會繼續這樣做。

葉穹揉了揉眉心，真誠的道謝：“秦漸玥，謝謝。”

“行了行了，怪惡心的，掛了，我等會就去。”秦漸玥仰頭急匆匆的灌了一口咖啡就放了話筒去洗漱了。

葉穹放下話筒，輕笑了一聲。

秦漸玥這個人，看似浪蕩輕佻，說話不正經，做事不靠譜，但實際上只是一個怕失望所以把自己藏起來的小孩子而已，但因為外在，所以所有人都對他有誤解，曾經的他也是，但自從那年他愿意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開始，他就認定了這個朋友。

……

“葉彩，去哪啊？”秦漸玥笑著從客廳里走出來，看著裝扮整齊的女孩子，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笑。

葉彩僵硬的回頭，看清對面的男人，有些無語：“秦漸玥哥哥，晚宴在晚上八點，而現在是早上九點。”

“我知道啊，你哥哥讓我過來先陪陪你。”秦漸玥向她走去，笑道，“是要出門嗎？我陪你去吧?！?/p>

葉彩“呵呵”的敷衍笑了兩聲，大腦開始風暴運轉。

“難道你不出去？那穿那么整齊是打算下來吃午飯嗎？”秦漸玥又問道。

葉彩露出一個勉強得不得了的笑容：“沒有，我打算去百貨商店再為小祈挑選一件禮物，秦漸玥哥哥要不在家里等我吧，我午飯之前一定回來。”

秦漸玥挑眉說道：“噢，那正好，我的袖釘丟了，正好去換一個。”

葉彩欲哭無淚：“好?！?/p>

來到帝都最大的百貨商店，葉彩并沒有什么心思閑逛，但還是認真為白祈挑選了一條血紅色的寶石項鏈，讓人把東西送回家之后，葉彩看著路線錯綜的商場，在心里默默計算著成功從秦漸玥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概率有多少。

瞄準了一個通道，也行默默的落后了秦漸玥一步，一邊胡亂應著秦漸玥的話，一邊腳下準備拐彎，秦漸玥突然扭過頭，舉著一顆貓眼石材質的袖釘向她問道：“葉彩，你看這枚袖釘怎么樣？”

“啊？”葉彩看向他，露出一個有些掩飾的笑容，“很好看??！”

“噢?！鼻貪u玥扭頭看向柜臺，“我覺得有些低調了?！?/p>

見他轉頭，葉彩不自覺捏緊手提包的牛皮繩，正打算再次溜人，秦漸玥又轉過頭來，拿著一枚鑲金的紅寶石袖釘：“葉彩，你看看這枚呢？”

葉彩努力笑道：“也很好看?！?/p>

秦漸玥似乎不太滿意她的回答，向她走近幾步，將她拉過來：“站那么遠干嘛，你過來看看，這些哪個好看？”

葉彩：“……”

她想哭。

折騰了一個上午，她還是沒能成功跑掉，午飯也沒辦法回家吃，秦漸玥帶著她在紫丁香餐廳吃了午餐。

葉彩坐在遮陽傘下，看著花廳里盛開的鮮花，沒什么胃口，吃了半份香煎鱈魚就停了刀叉，小口的喝著檸檬紅茶，秦漸玥胃口倒是很好，吃了不少，用白葡萄酒清洗口腔里的殘余味道。

“還想去哪里？”秦漸玥眼里含笑的看著她問道，“我可以陪你去。”

葉彩在心底默默流淚擺手：“不用了秦漸玥哥哥，我們回家吧?！?/p>

秦漸玥含著壞笑，放下酒杯托腮看著她：“我覺得你好像還想去哪里，沒關系的，我陪你去，我不會跟你哥哥打小報告的。”

葉彩站起身：“不了不了，秦漸玥哥哥，我們回家吧?！?/p>

秦漸玥好笑的站起來說道：“行。”他走到葉彩的身后，想要拍一拍女孩的肩膀，突然，一顆石子飛了過來，打中了他的手。

“嘶?！彼煌床话W的喊了一聲，看向了石子飛來的方向。

葉彩也被這個動靜嚇到，偏頭看向那邊。

花廳的角落，一個穿著黑色古歐洲巫師長袍的陰郁男孩站在那里，不規則的劉海遮住冰冷的眸子，渾身散發著冷氣。

“商灼華？”葉彩有些驚訝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秦漸玥低頭看向地面，只見打他的并不是石頭，而是一顆豆米大小的銀制紐扣，他彎腰撿起，放到葉彩手里：“你認識？”

葉彩攥緊扣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漸玥向著商灼華走了幾步，上下打量了他幾番，笑了起來：“朋友，你這身衣服好特別啊?！?/p>

商灼華沒有理他，徑直向葉彩走過去：“店長讓我來叫你去一趟霧言。”

“霧言？”葉彩看了商灼華一眼，又看向秦漸玥，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裝傻還是該答應。

秦漸玥抱著手站在她不遠處，眼里一股“我就知道你有秘密”的笑意。

商灼華慢慢轉過身，看向秦漸玥說道：“你也去?！?/p>

被點到名的男人突然有些愣，葉彩更是睜大了眼睛：“老師的意思是，秦漸玥哥哥也去？”

商灼華淡淡的點了點頭，率先離開了花廳。

葉彩輕輕嘆了口氣，對秦漸玥說道：“走吧，你不是想知道我想去哪里嗎？”

秦漸玥心里突然漏了一拍，感覺似乎要發生什么事。

商灼華已經走遠了，秦漸玥跟在葉彩的身后，走向了那個改變他命運軌跡的地方。

穿過不起眼的小巷，三個人停在了一家三層的歐式小樓，秦漸玥放眼望去，一大片玻璃組成的飄窗上垂著薄薄的紫色紗簾，遮住了里面的一切事物，門上掛著一個招牌，用北歐語寫著一串單詞。

“霧言？”他輕聲念出。

叮當。

門口的銅制風鈴被撞響，秦漸玥回神看向木制的大門，只見里面走出來一個，穿著古歐洲巫師長袍的外國男人。

他看起來三四十歲左右，擁有一頭暗金色的短發，和一雙如湖水般蔚藍的眼眸，他穿著一件古樸神秘的巫師長袍，上面用銀線繡著詭譎神秘的圖案，他臉上是淡淡的笑容看起來儒雅而又紳士，一雙眼眸仿佛被濃霧遮蓋，看不清里面藏著的秘密，冷靜，從容，卻又有一股難言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探究靠近。

葉彩提起裙擺，向來人行禮：“中午好，老師?！?/p>

西蒙里斯用標準的東亞語笑著回應：“中午好，美麗的女孩?！?/p>

秦漸玥雖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樣反應，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右手放在胸口，微微鞠躬，向來人行了一禮：“中午好，先生?！?/p>

西蒙里斯的視線落到秦漸玥身上，以手按胸，向他行了一個紳士禮，笑道：“中午好，秦漸玥，我想我們不應該讓第一次來的朋友在外面聊天，這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一起進去享受甜點怎么樣？”

秦漸玥驚訝于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但他看向西蒙里斯的眼睛，只有一片讓人舒適的儒雅笑意，于是他放下一部分戒備，點了點頭：“您的邀請讓我無法拒絕?！?/p>

四個人一起進入霧言，巷子又恢復寂靜。

走在霧言里面，秦漸玥驚嘆語里面的設計，這里的一切都充滿了神秘與詭異，驚喜與神奇，卻又讓人莫名的安心，鑲嵌在墻面上的水晶折射著外面的天光，雖然沒有一盞燈，卻照亮了每一處角落。

秦漸玥看著葉彩輕車熟路的樣子，上前輕聲說道：“這就是你瞞著葉穹的事情嗎？”

葉彩點點頭，有些做壞事被抓的心虛，又有等會秦漸玥知道真相后的小驕傲和隱秘的期待，畢竟是一個剛成年不久的少女，總是有一點點幼稚。

踩上通往二樓的木質階梯，秦漸玥攤了攤手：“我覺得我似乎要被你拉下水了。”

二樓是一個開闊的客廳，神秘的裝潢，歐式的豪華沙發和敞亮的陽臺，右邊的單人沙發上，一位散落著長發，穿著黑色風衣的女孩坐在上面，手里捧著一本銅皮封面的古籍，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看向這邊。

秦漸玥看過去，女孩長得很冷，和葉彩的明媚燦爛不同，淺淡的五官淺淡的氣質，和西蒙里斯一樣，充滿了神秘，讓人忍不住探究，她的右耳戴著一個蝴蝶花紋的銀制耳飾，墜著不長不短的銀鏈，奇特又亮眼。

但是！這個女孩，他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他試探的走上去，臉上下意識露出他平常搭訕女孩的笑容：“我們是不是見過?！?/p>

葉彩沒想到他還不忘記搭訕女孩，眼睛都瞪大了，連忙提醒他：“秦漸玥哥哥！”然后迅速抱歉的看向方沁羽。

“是見過。”方沁羽開口說道。

方沁羽放下銅皮書，站起身以手按胸微微鞠躬：“中午好?！?/p>

葉彩和秦漸玥同時回禮。

西蒙里斯先走到左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為幾人倒上了紅茶，葉彩秦漸玥和商灼華坐在長沙發上。

方沁羽向秦漸玥解釋道：“我抹去了你的記憶，葉彩也知道這件事?！?/p>

秦漸玥扭頭看向葉彩，眼神里都是質問：你之前就瞞過我們了？

葉彩有些委屈的看向方沁羽：阿羽你怎么賣我啊。

方沁羽輕輕咳了一聲，偏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西蒙里斯樂呵呵笑道：“沒關系，我們重新認識一下。”他看向秦漸玥，說道：“我叫西蒙里斯·奧維恩，來自北歐，是霧言的店長。”說完，他又看向方沁羽：“那位女孩叫方沁羽，帝都方家家主方浩的獨生女?！弊詈?，他看向商灼華：“這位男孩……”

“商灼華，店員，普通人。”商灼華打斷了西蒙里斯的介紹，冷冷的說道。

秦漸玥：“……”我應該沒得罪他吧。

他低下頭，咀嚼著“奧維恩”和“方”兩個姓氏，驀然睜大眼：“世界上最強大的‘靈法師’家族和‘詭殺者’家族？”

“是的。”西蒙里斯輕輕點頭。

葉彩驚訝的看向秦漸玥：“秦漸玥哥哥，你知道？”

秦漸玥點點頭：“曾經聽過，不過這兩個家族一向不在人前露面，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也很難請到他們家族所屬的魔法師來保護自己。”

葉彩有些泄氣的癟嘴，原來只有她不知道。

秦漸玥看向西蒙里斯，詢問道：“那么，奧維恩先生，您也是一位‘靈法師’嗎？”

“是的。”西蒙里斯點點頭，“我現在是一位八階的‘靈法師’。”

秦漸玥又看向方沁羽和商灼華。

西蒙里斯說道：“方沁羽是一位五階的‘詭殺者’，商灼華只是一個普通人?！?/p>

五階？！

秦漸玥對于魔法師的提升有一些了解，普通人一生能升到五階就很不容易了，秦芎哪怕努力到了四十來歲，也只是一個二階段“詭殺者”，而這個女孩，看起來和葉彩幾乎相差不大，卻已經是五階“詭殺者”了。

這得是從娘胎開始練的吧。

他隱隱有些激動：“我一直能夠希望接觸到類似的事物！”

葉彩有些驚訝的看向秦漸玥。

西蒙里斯將當初對葉彩說過的話對秦漸玥重復了一遍，秦漸玥越聽眼眸越低，等到西蒙里斯說完，秦漸玥平靜的問道：“所以，葉彩已經是一階的‘詭殺者’了嗎？”

西蒙里斯手指輕扣手背：“是的?！?/p>

秦漸玥思考了一會，說道：“我可以替她向葉穹保密，但是，我希望您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西蒙里斯紳士的說道：“你說?！?/p>

秦漸玥說道：“我希望，可以成為一個‘詭殺者’?！?/p>

西蒙里斯早有所預料的點頭：“這件事情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也要給你一個提醒，一旦你選擇成為‘詭殺者’，就注定會卷進這一場隨時可能失去性命的紛爭。”

“我不怕?！鼻貪u玥說道。

西蒙里斯笑道：“那么歡迎你，我們的新伙伴?！?/p>

……

霧言的門口，西蒙里斯三人站在門口，目送著兩個人離開，方沁羽不理解的看向西蒙里斯，問道：“西蒙里斯叔叔，為什么要選擇他？”

西蒙里斯看著秦漸玥的背影，嘆息似的說道：“這是命運決定的，而我也希望，如果真的有一天，那個女孩失去一切，還能有一個熟悉她過去的人陪在她的身邊，陪她走到結局，送她回家?！?/p>

秦漸玥走出巷子的時候，忍不住停下腳步，他回頭看向霧言的方向，開口說道：“葉彩，當初答應的時候，你怕嗎？”

葉彩抿了抿唇：“怕。”

秦漸玥不再開口，他望向天空，一串候鳥飛過，去向它認為自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