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情緒的低落,葉彩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他的另外一面,他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灑脫和放蕩不羈。
“其實,有沒有那么怕吧?!奔热怀蔀榱嘶锇?,葉彩覺得,還是要安慰一下的,“雖然那些事情或許很恐怖,但,也只是我們的猜測,或許一切并沒有那么絕望呢。我相信老師,也相信我自己。”
秦漸玥慢慢轉過身來,看向那個笑容燦爛如彩虹的少女。
“我們一起努力,去改寫這個結局,不好嗎?”葉彩仰著頭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瞳迎著光閃閃發亮,仿佛盛滿了希望。
秦漸玥噗嗤一聲笑出來,抬手彈了彈葉彩的額頭:“你是高興我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葉穹了吧?!?/p>
葉彩不再怕他,得逞地笑道:“你既然答應了老師的請求,那你就不能反悔了,從現在開始,我們是擁有共同秘密的伙伴?!?/p>
秦漸玥雙手交叉扶著腦袋往前走,故意拉長了嘆息:“唉——我覺得我被你們算計了,對了,方沁羽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俊?/p>
“你說阿羽嗎?她是一個很值得信賴的女孩,我第一次見她是在幾個月前,烏特拉機場……”
……
程家的千鳥草莊園,是帝都郊區風景最美的一所莊園,盛產香料,裝潢豪華的休息室里,穿著一身大裙擺白色蕾絲宮廷長裙、頭戴花冠的白祈,坐在白色的長沙發上,垂著眸子,眼中看不見半分喜悅,她的手里,是一塊墜著金鏈的、鑲嵌著水晶的鏤空的雕花球型裝飾品。金屬小球在她掌心里搖晃,透過細小的空隙,隱約能看見黑色的發絲。
角落的落地鐘滴答地走著,沉重的金屬擺錘有節奏的搖晃,白祈用手指勾住金鏈,讓金屬球自然下垂,隨著落地鐘的節奏晃蕩,仿佛催命的倒計時。
水晶指針輕輕一躍,七點五十分。
白祈握住了金屬球,讓它停止擺動,平淡的臉上露出一抹報仇的快意,她深情的看著那一枚金屬球,溫柔的說道:“梓琳,看好了,今晚的煙花,是我為你特意挑選的,你一定會喜歡。”
她唇角彎起的弧度變得更深。
篤篤篤。
“白小姐,您該去宴會廳了?!迸偷穆曇粼陂T外響起,白祈將手里的項鏈帶在脖子上,起身離開休息室。
七點五十八分,宴會廳外。
穿著淺藍色羽毛禮服的葉彩扶著秦漸玥的手邁步下車,右手搭上了秦漸玥的臂彎,正準備邁步入內,就聽見身后有人叫住了她。
“阿彩?!陛p快的女聲從身后傳來,葉彩回頭看去,只見是穿著粉色宮廷長裙的宮枳和穿著西裝禮服的伯朗·洛蘭奇。
“小枳?!比~彩松開了秦漸玥的臂彎,提起裙擺快步走向宮枳,兩個女孩熱情的擁抱在一起。
伯朗·洛蘭奇紳士的向葉彩微微行禮,然后退后幾步,讓兩個女孩有相處的空間。
秦漸玥向剛剛成為王子的伯朗·洛蘭奇行禮問好:“晚上好,洛蘭奇殿下。”
伯朗·洛蘭奇向他點頭示意,然后詢問道:“你的哥哥今晚不來嗎?”
秦漸玥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他與我的父親在一起,而我受葉穹的托付,陪在葉彩小姐的身邊?!?/p>
伯朗·洛蘭奇點頭:“我知道了?!?/p>
七點五十九分。
宴會即將開始,交響樂團奏起了浪漫的樂曲,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準備迎接今晚的主角,程野穿著一件修身的白色西裝,稱得他挺拔又精神,化妝品遮去了他眼底的烏青,他看向不遠處,長裙曳地,美麗絕倫的白祈,兩個人的眼底都含著讓人看不透的笑意。
舞池里的喜悅和熱情,香檳紅酒的碰撞,女士身上的寶石在水晶燈下折射著眩目的光芒,男士身上的香水讓他們充滿無限的神秘,每個人的眼底都藏著名利和欲望,在觥籌交錯之間,尋找自己的獵物或落進別人的鐵絲網,這里群英集萃,不僅僅只是一個訂婚禮,更是商場與官場的交接點,是罪惡的溫床,也是一步登天的階梯。
宮枳拉著葉彩的手,兩個女孩一邊向會場走,一邊說著彼此才能聽懂的秘密。
八點。
咣——咣——咣——
遠處的鐘樓敲響,將整場宴會的氣氛推向高潮,舞池里翩翩起舞的賓客都停下了動作,紛紛聚向大門位置處的高臺對面,而她們的視線,都正對著大門。
葉彩和宮枳笑著跨上臺階的那一瞬間,兩個人都被一股強勢的拉力拽向后方,視線被男人寬厚堅實的脊背擋住,兩個人的耳邊都傳來一陣沉悶的巨響。
不知道是誰的尖叫聲響起,一束璀璨的煙花在夜色中綻放開來,接著四周一片嘈雜,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士昏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誰在一旁嘔吐,濃厚的血腥味蔓延在空氣中,宮枳回過神來,想要看看發生了什么,被伯朗·洛蘭奇一把按在懷里,嚴肅的輕喝:“別看!”
葉彩抬起頭,和秦漸玥對視一眼,秦漸玥猶豫了一會,松開了葉彩,讓開了身子,葉彩抬眼看去,大片暗紅在她的眼中蔓延開來。
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一個幾乎是赤裸的男生靜靜的躺在血泊之中,他睜著眼睛,兩顆眼球幾乎都要突出來,眼底是恐懼與求饒,他的四肢軟綿堆疊,似乎被抽去骨頭,砸成了一片片肉泥,他的肚子被破開一個洞,傷口邊緣并不整齊,似乎是被一把鈍刀撕扯開來,白花花的腸子與器官全都流了出來,散落一地。
他似乎還有意識,眼珠微微的轉了轉,最后落在別墅的上層,不甘的停了下來。
葉彩抬起頭看向這棟別墅的上層,他是從樓上掉下來的,可是,樓上并沒有人。
“阿彩!”宮枳看不見前面發生了什么,可是并不代表她聞不到那濃厚的血腥味,猜不到混亂是為什么而起。她看見了葉彩的怔愣,想要上前去拉住她,被葉彩連忙攔住。
“我沒事。”葉彩強壓住驚慌安慰她,“小枳,別看。”
“我先帶她離開?!辈省ぢ逄m奇知道今晚這一場宴會不會再繼續,對葉彩和秦漸玥輕輕晗了頷首。
葉彩點點頭:“好。”
伯朗·洛蘭奇將宮枳護在懷里快速離開,葉彩輕輕咬了咬下唇,忽然,靈性直覺有所感觸,她猛地抬起頭,看見二樓一個房間的窗戶后面,飄著一個雪白模糊的影子,好像是一個女人,穿著白色絲綢蕾絲花邊睡衣,散落著烏黑的長發,慘白的臉上上青紫交加,一雙冷漠的眼睛閃著寒光。
“你在看什么?”秦漸玥問道。
葉彩覺得那個影子有些眼熟:“二樓的窗戶邊,站著一個人。”
秦漸玥抬頭看去,眉頭緊皺,他并沒有看見任何人。
“是她!”葉彩驚呼,是那個一直躲在白祈身后的影子,那個女人!
“誰?”秦漸玥不明所以。
二樓窗戶后的女人忽然看向她,一股寒意瞬間從她的腳底竄到頭皮,此刻,她心底只剩下一個聲音。
跑!快跑!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的腳跟灌了鉛了一樣,無論如何都動不了,仿佛被兩顆鋼釘死死的固定在原地。
女人的影子飄然而下,直直的撞向她的眉心,額頭上那黑色線條交錯而成的詭異圖案瞬間亮起,葉彩不受控制的仰起頭,琥珀色的眼瞳染上了一絲黑氣。
“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錯了!我可以贖罪!我可以道歉!我可以贍養她的父母!我求求你們!白小姐!程野哥!我求求你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孩凄烈的慘叫聲在她耳邊響起,葉彩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后,看見了大片鮮紅的血色,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孩躺在地上,被一群人侮辱踐踏,他們用匕首劃開他的肚皮,翻騰他身體里的器官,砸碎他皮膚下的骨頭和血肉。
看見這一幕,葉彩恐懼的退后一步,她慌張的打量著四周,這似乎是一個裝潢的富麗堂皇的休息室。
“你應該感到榮幸,這是你的贖罪?!币粋€屬于女性的、慵懶又冰冷的嗓音在他身邊響起,葉彩順著聲音的源頭看過去,然后,她看見了一張精致美麗的臉。
女孩慵懶的半靠在舒適的米白色長沙發上,她的身上穿著一件鑲滿水晶和珍珠的華麗大裙擺禮服,頭上帶著同款由珍珠和水晶纏繞成的花冠,整個人仿佛星河璀璨間的女神,她的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手里拿著一條金屬的球型項鏈,一雙好看的眼睛微微瞇起,高傲又圣潔,不可觸碰。
“小祈。”她不愿意相信她看見的人是她。
房間的角落,程野端著一杯血色的紅酒,慢慢的搖晃細品,眼神冰冷刺骨,沒有一絲感情,他欣賞著眼前的盛宴,一口一口的喝下杯子里的血色液體。
男孩依舊在哭著求饒,但很快,他連呼痛的聲音都發不出了,睜著一雙絕望又怨毒的眼睛,不甘地斷了呼吸。
“真沒意思?!卑灼頍o趣的撇了撇嘴,收起了項鏈,起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但她正準備擰開門時,突然停下了動作。
葉彩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白祈慢慢轉過身來,看向了她的方向。
“葉彩。”白祈看見了她,對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 币还删薮蟮耐屏⑺龔幕镁忱锿瞥?,葉彩猛的睜開眼,對上了白祈那慌亂的臉。
“葉彩?你還好嗎?”白祈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臉擔憂又帶著歉意的看著她。
不過,沒有恐懼。
“小祈?”葉彩瞳孔逐漸聚焦,她眼珠轉了轉,沒有血色,沒有施暴者,她還在別墅的門口,面前的尸體還躺在那里,被圍了起來,會場一片混亂,她的面前是今晚的女主角,白祈。
葉彩猛的抬起頭,二樓那扇窗戶后并沒有人,那她剛才看見的是什么?那被虐殺的男孩,還有白祈,一切是誰做的?
白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也沒有心情關心她在想什么,她現在沉醉于復仇第一步的喜悅之中,她斜睨著眼睛看了看地上的那團爛肉,心底涌出無限的舒暢。
“你是不是被嚇到了?”白祈想要扶著她進去休息,被葉彩猛的掙開,她先是一愣,似乎在傾聽什么,然后瞇了瞇眼,看見了葉彩眼底的恐懼。
她向前傾了傾身子,眼角微微勾起:“阿彩,你看見了什么?”
她溫柔的詢問,就像那場幻境中那樣。
葉彩忍不住想要再次后退,但白祈的身后,那一雙染著哀求和恐懼的眼睛再次浮現,似乎是在告訴她什么,又像是在警告她什么,讓她停下了動作,她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小祈,我,我有些不舒服。”
白祈的眼底染上一絲懷疑,她伸出手,想要探向她的額間,額頭的印記似乎感受到了危險,顫抖發燙,秦漸玥看見了葉彩的不自然,上前攬住葉彩的肩膀,向白祈行禮說道:“白小姐,不如我先帶葉彩回去,如何?”
白祈慢慢的轉移目光,看向秦漸玥,一雙眼睛里含著探究,過了一會兒,她點了點頭:“好,對今天的事情,我非常抱歉,改日我一定會親自拜訪?!?/p>
秦漸玥微微點頭,然后帶著葉彩離開,帶著他上了車,快速駛離了這里。
“不能走?!比~彩終于冷靜下來,她扭頭急切的看向秦漸玥,“這里有問題!”
“白小姐看你的眼神不對勁,你不能再留下去?!鼻貪u玥冷靜的回應她。
葉彩想要讓他回去:“可是!”
“我們先回去?!鼻貪u玥的聲音嚴肅起來,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回去再說?!?/p>
葉彩抿了抿唇,因為緊張而攥緊的拳頭松了開來:“好。”
汽車在深夜無人的大道上飛速行駛,向葉家別墅飛馳而去。
……
千鳥草莊園。
白祈盯著汽車離開的方向出神,良久,她才動了動腦袋。
“你說,她看見了?”她低聲詢問,可她的身旁并沒有人。
她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等對方回答。
“她會壞了我們的計劃,是嗎?”她再次開口。
十幾秒后,她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那就殺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