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上太陽正毒，又恰好是休息時間，不管是教官還是學員都擠在大廳里。

5月末的建筑物陰影里頗有幾絲涼意，大多數教官和學員在此休息時穿上了制服外套，因此放眼望去一片迷彩，那件白襯衣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扎眼。

特立獨行的白襯衣教官名叫川田石息，此時正站在靠近教學樓的柱子邊吹氣球，眼睛沒往人堆里看。

“學長，別冷著了。”一個齊劉海的黃發女生輕輕給他披上本該在柜子里的羽織。這對石息而言當然是個意外，圓鼓鼓的氣球漏了一半氣才被掐住。

“你怎么知道我柜子的密碼？”盡管柜子里沒有重要物品，石息還是選擇了不那么友善的語氣。

“因為學長沒有鎖呀。”

實在很難對付這些新生。石息毫不掩飾地嘆了一口氣。誰讓中央軍隊直屬軍校的制度就是讓老生當新生的教官呢，用了多少辦法都沒能樹立威信，真是糟糕。也許問題出在自己身上？石息想，“隱藏身份”也不用這樣折磨他吧。

“學長，你多來幾次嘛，別人都有兩個教官的——”另一個女生也湊過來。

“你們的主教官一個頂別人兩個，你們不會差。”石息裝作不明白學妹們的心思。

“哎呀！我們就是想多看看你！你不會不答應吧？”更多女生圍過來了。石息很困惑，每次回來都是這樣，不管是不是自己隊里的女生都要湊過來，明明他不愛出風頭。

“學長……”

“學長！”

不斷有人叫他。

石息不知道該回應哪一邊，索性全部打斷：“要么叫名字，要么叫‘長官’！”

女生們更加激動起來：“啊——真可愛！”

惹不起，那我躲得起吧？石息想開溜去辦公室，卻被人群更加緊密地包圍。焦頭爛額之際，一個響亮的聲音為他開了道：“該集合了，都別圍在這里！”

聽聲音就知道是老熟人格萊學姐，但她的到來不過是將圍觀變成獨占而已，本質并無不同。石息沒有向她道謝，扭頭就去射擊館，完成這些天欠下的的訓練課程。果然她一路跟了過來，蹩腳的理由讓人懶得去揭穿：我也要完成射擊課程。

石息沒說話。畢業生不用完成學校的課程，連新生都知道，騙鬼呢。

今天的任務課程之一是擊中滿天亂飛的機械鳥，受心情影響，石息打了兩次都沒能正中標記點，旁邊監督的機器人發出提示：“監測到您平均擊中目標消耗次數為1次，本次課程成績下滑，再接再厲哦！”

“煩死了。”石息咕噥著，又開了一槍。這次中了。

“您的成績為3，全年級排名為第1名，獲得5學分。”機器人在顯示屏上放禮花。

格萊莞爾一笑：“這也太輕松了。”石息漫不經心地應了她，準備完成下一項，身上還那樣披著羽織。

“你今年多大了？”這位好前輩選擇性忽略石息的態度，繼續聒噪下去。

“21歲多兩個月，怎么了？”石息找回一點狀態，連續三槍都是十環，嫌機器人放禮花太吵，便手動關了它。

“哦……”接下來短暫的安靜仿佛醞釀著什么。大約過了五分鐘，格萊叫他：“石息。”

石息專注于完成課程，將學姐拋之腦后，冷不丁被叫到名字，驚了一下。

“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你對我愛答不理，是不想認嗎？”開口已然是悲憤的怨婦腔。哦，原來剛才在醞釀情緒。石息不太清楚她是在短時間內想到這么一出，還是早有預謀。他暫時沒有澄清的思路，只好用問題回答問題：“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當然是要你負責！”格萊露出教科書般標準的冷笑。

“啊……哦……幾個月了？”石息努力跟上她離譜的劇本，這種上上個世紀就演爛了的戲碼怎么會用他身上？

“孩子一個多月了，現在大家都在，你對他們說明我們的關系，立刻！”格萊擰著石息的胳膊就要走，作為軍校畢業的女人，虎背熊腰的，身高超過一米八，比石息高了一截，拉得沒防備的石息走了一步，但往后就休想挪他一毫米了。

“不急，咱們先去衛生部談談。”石息禮貌地拿開她的手，收拾好練習器械，快步走出射擊館。格萊踩著高跟鞋得得得跟在后面，聽上去很生氣。

到了衛生部，石息向老師說明原因后，讓格萊配合檢查。她顯然有備而來，昂著頭說隨便查。十分鐘后，石息接過報告單看了一遍，說：“看樣子你想說是那次——我們唯一一次編在同一個任務小組——導致你懷孕？”

“你記得很清楚啊？”她那逼真到極致的語氣令石息氣極反笑。

“輪到我說了。第一，那次任務我每天通宵警戒，沒有‘作案’時間；第二，我暫時沒有找女友的打算，請你自重。”石息還算客氣地說完，把報告單還給格萊。

“你要賴賬？”格萊紅著眼睛將報告單狠狠拍在桌上。衛生部的老師忍不住替格萊講話：“男人敢作敢當，是你的別不認啊，石息同學。”

“老師，您是第一回見女同學訛我吧？我也是。所以沒什么事我就繼續訓練了，今天太陽好曬啊……”石息一邊碎碎念一邊要出去。格萊揪住他，在他耳邊大叫：“天哪！川田石息要丟下我們娘倆跑路啦！這個該死的負心漢！”石息很清楚她在虛張聲勢，因此毫不擔心，由著她喊，引人過來看笑話。

“格萊前輩，你看你大腿比我腰都粗，哪是我能撂倒的嘛。要我說，你現在去找孩子真正的父親去鬧才對，和我這無辜的小教官鬧是沒有結果的。”石息輕松掙脫，然后委屈地躲到老師背后裝可憐。他一米七四的個子在軍校里算是下限了，不管在學生還是老師中間都小巧得像只貓，再加上稚氣未脫的臉，效果自然奇好。

衛生部的老師憐愛地摸摸他的頭，迅速倒戈：“這孩子都沒畢業，我看不像是那種人，你要不還是再想想？”

“你……你這該死的！”格萊聞言，發了瘋一般沖過來，拿起候診室的椅子就要砸石息。昏了頭的格萊根本不管會不會誤傷到別人，可石息沒有昏頭。他上前抓住椅子的一條腿往下拉，在格萊換手繼續砸之前將她的左手反剪在身后。不過對方好歹也是軍校畢業的前輩，就算被制住半邊也能抓住石息的腦袋往辦公桌的桌角上砸。石息顧忌到她有身孕，就沒打暈她，而是費了點工夫將她按在墻上，交給聞訊趕來的長官處理。

人帶走之后，石息才感覺額角黏糊糊的，一抹，滿手是血，應該是剛才撞的。衛生部的老師正準備給他擦藥包扎，校內廣播忽然響了：“緊急通知，緊急通知，請校軍隊第四小分隊副教官川田石息，校軍隊第四小分隊副教官川田石息，立刻前往A-75任務基地執行任務！再通知一遍……”

“給老師添麻煩了，抱歉。”石息撿起打斗時掉落的羽織，拍了拍灰，重新披上。老師問傷口怎么辦，石息說馬上就會好，然后離開了衛生部。

穿過訓練場時，石息特意去跟與他一起負責第四小分隊的主教官打個招呼，拜托他照顧好新生們，回來請他吃飯。主教官苦笑：“爺爺啊，一直都是我照顧，您幾時兩腳沾地了呀！”石息趕時間，應付地笑笑，快步走向他停機的小操場。

教官搭檔倒是沒說錯，又要腳不沾地了。

他這輛交通工具按分類該叫飛機，卻能在地上開。外觀像玩具且駕駛方式與碰碰車相似，里頭卻有真槍實彈。它的制造者叫它“陸空兩用多功能飛行器”，石息根據外形管它叫“玩具飛機”，后來嫌拗口，簡稱“丸姬”。

對石息來說，丸姬是他最好的戰友。不是石息有把機器當生物的癖好，只是因為合作的次數比任何一個人類士兵都多，相對于人而言也確實更可靠。

他從貼身口袋拿出丸姬的鑰匙，打開設備鎖準備前往A-75基地執行任務。

出于保密需要，上面不會在廣播里通知任務的具體內容，不過石息現在光是聽任務基地的編號就能知道大致內容。A開頭，說明難度只是A級，警戒分只有75，說明又是去當任務“保姆”，對著新兵進行心理疏導、讓他們克服戰場的恐懼罷了。末了，新兵靠不住，任務完不成，還得由他親自動手。

這樣下去到底有何意義？他今天的心情就是因為這個才變那么差。

區區叛軍，又不難解決，軍校名列前茅的同學，或者已經畢業在前線戰斗的前輩，隨便誰都能完成的任務，為什么非要浪費我的時間！我有更想做的事！

川田石息被怨氣耽誤，遲遲沒有起飛，就這幾分鐘，已經有兩個學妹跑過來，其中一個是給他披外套的黃發齊劉海。

“學長！也帶我們去嘛！”另一個女生笑著喊。石息用額頭抵著方向盤，不想回應。

“學長，怎么能不理人呢？你的帽子忘記拿啦！”黃發齊劉海把帽子遞過去，石息勉強自己說了句“謝謝”，而后戴上帽子，說：“好，我出發了，你們注意警戒線的位置，退遠一點。”說罷，丸姬的機翼打開，兩邊的扇葉開始高速轉動，尾燈一閃一閃，直線升空并懸停。石息在自動導航中選擇“A-75基地”作為目的地，讓丸姬自動駕駛，隨后一個電話打到負責自己的實驗室。

“喂，上午好，我是石息。”

“石息呀，有什么事嗎？”

“關于工作的事情，我還是想和你們商量商量。”

“阿姨知道你不喜歡，但這不是我們這邊能夠決定的……”

“關于擔任警察職位的提議先交上去不行嗎？我可是按照程序來的！”石息自己都覺得今天脾氣出奇的糟糕，一股子邪火順著電話燒過去，也不管會不會傷到他們。

“乖石息，冷靜一點，他們沒有通過是因為接下來有一個大任務，我想你也許會喜歡的。”

“好啊，那我就先等著。”他自己都覺得聲音扭曲得不成樣子，掛斷電話便陷入深深的自責，對眼下的任務完全提不起勁來。

聽話最后一次，如果繼續無視他的個人訴求，那就翻臉。即便石息作為一個乖順慣了的人，對此事非常心虛。丸姬沒有因為他情緒如此波動而減慢飛行速度，12時33分，準時降落在了A-75任務基地。

石息用手把五官順了一遍，讓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然后下地應付等在這里接見他的長官們。他身上還是披著羽織，還是沒有按要求著裝，放在備戰的隊伍里，或者說，放在政府的鏡頭里，很沒規矩。

“太不像話了！”跟在他身后的一位金胡子長官低吼，旁邊的指揮官趕緊接了一句：“您說的對，我這就背好槍。”邊說還邊把這位長官往隊伍里拉，生怕石息回頭記住對他指手畫腳的人是誰。

等石息去吃午飯了，指揮官才敢說：“那小子，整個中央軍隊的高層都不敢惹，長官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金胡子長官剛提拔上來，還沒聽說，于是來了興趣：“什么背景啊？哪個將軍的私生子嗎？”

“唉！私生子就好對付呢，他可不是靠背景……您看他下午的表現就成，反正有關他的畫面會被剪掉的，平時又不在部隊里，不會影響軍紀，還是不要管他的好。”指揮官四下張望，又輕又快地說完，匆匆離開了。金胡子長官聽他講得厲害，不由得期待起來，急切地想見識見識這不守規矩的士兵到底有多大本事。

這當然是他的榮幸。

作為長官，他不需要在地面戰斗，坐在飛機上看實況就行。但他光是看著，就冷汗不斷，后怕不絕。

此次平叛戰爭不允許攜帶熱兵器參與戰斗，不過規模不算小，叛軍實際參戰的有五千多人，這就意味著中央軍隊要派出五千多名能夠使用冷兵器作戰的士兵。可現代士兵訓練內容根本沒有這一項，為此戰役臨時訓練一個月也只勉強挑選出一千名能夠周旋幾個回合而不至于臨陣脫逃的士兵，任誰看了都認為必輸無疑。

因此通知川田石息參戰。

按照流程，一千士兵先戰，不敵便退，重兵出動勸降，如此反復三次，剩余頑固叛軍由川田石息下場全殲。

經過三輪勸降，叛軍剩余不過百人，但個個是硬骨頭，叫囂著光復故國，絕不肯善罷甘休。

裝甲重兵將戰場圍了一圈，堅固的盾牌形成殺獄的墻，除了中間叛軍嘶啞凄涼的吼聲之外，一片肅靜。

石息從盾牌上躍下，手持一把三棱刀，刀刃不過小臂那么長，刀形也顯鈍，揮砍很是笨重。然而最近的鏡頭一瞬間全紅了，麥克風也模模糊糊，傳來冷冷的勸降聲：“……雙手抱頭蹲下視為歸順，否則我只好按令行動。”

叛軍中害怕者，乖乖蹲下來，卻被同伙劈開了花；忠于故國者，撲在三棱刀上戳個對穿；更有畏縮逃跑者，被自己的刀釘在邊界盾牌，大張著嘴，驚嘆人形兵器之強悍兇殘。幾十名敵人，不出十分鐘便無直立者，轉播畫面里盡是血紅。

屏幕前的各位長官無不臉色蒼白，噤若寒蟬，首次觀戰的金胡子懼意更甚，冷汗從胡子尖滴下，落在手背上，又驚出一身冷汗。

觀察機降至地面，川田石息大踏步走進艙門，掃視著陌生面孔上熟悉的恐懼，拿走給他準備好的熱毛巾擦凈臉，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報告，剩余二十七名順民，均無大礙。”

看到眾長官的臉色有所和緩，石息補充道：“戰斗結束的儀表的確很不像話，下官先去更衣，失陪了。”臨了還看了金胡子一眼，嚇得后者雙腿發軟，跌坐在椅子上。

戰斗時，石息的羽織連同私人物品都存放在前線專用保險柜里，打開手機，顯示時間為2224年5月29日17時54分，下一秒變成55分，同時跳出來一個紅色感嘆號，冒出一段語音：“倒計時五分鐘，請作好任務準備！”隨后手機恢復正常，但指示燈不斷閃爍著紅光，顯示時間的位置變成了倒計時。

“什么任務嘛，還賣關子……”

手機立刻回答石息的疑問：“18時準時開始「清掃」，屆時您可以自由行動，但需要服從護國部的最高指令。”

且不管任務是什么，“自由行動”四個字已經足夠誘人。他換下染紅的襯衣，擦去身上的血跡，梳開被血凝結的頭發，穿上相同的白襯衣，披好羽織出去和各位長官吃晚飯。

打開更衣室的門，迎接他的是與他同年的軍校同學邁克·艾迪。這位同學有位當將軍的父親，加上本人資質不錯，各項成績優異，就提早兩年進了正式部隊。現在當了小軍官，神氣得很，張口就問石息幾時回學校，又說自己想念母校云云。

石息對此很是遲鈍，只說今天不一定能回去。邁克笑著問是不是看上基地里哪個女人了，石息看都沒看他：“被看上了還差不多。”往日安靜的人居然會嗆聲了，邁克感覺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剛好看到對方的手機閃爍著異常的紅光，于是一把搶過來，大聲說：“你手機怎么壞了？我幫你看看！”

算算時間差不多是18時整，所謂的“清掃”應該開始了，手機上可能有指令。

手機是任他搶去了，目光卻沒有離開手機屏幕。

“喂，這……跳出來好多新聞，樓房倒塌……什么地震、毀滅、末日……你都多大了還看這種亂七八糟的？”邁克在他耳邊大聲嘲笑，笑聲持續不到一秒便戛然而止。

“安靜點去吃飯，我臨時有事。”石息小心地控制著手上的力道，從他手上抽走手機，去餐廳告知長官們自己剛才失手傷了同僚，隨后駕著丸姬揚長而去。

此次執行A-75任務的基地是一個小島，在大陸的西南邊。丸姬飛往大陸的過程中，石息瀏覽著大同小異的新聞報道，得知目前大陸似乎是遭受了某種地質災害，卻不像自然的。

也就是說，他的任務是救援？

當慣了兵器，偶爾救救人也不錯，但顯然不止如此。他再次撥打實驗室的電話想問問情況，那頭卻傳出無信號的提示音，反復嘗試，仍然如此。

石息一下就慌了神。

過去的十幾年里，實驗室與他隨時保持聯絡，甚至管得他煩，怎么可能沒有響應？他不相信，又撥打一遍，還是不通。

一種巨大的不安與恐懼籠罩了他的心，讓他記起自己本是一個罪人，留他一命已是莫大的恩惠，死心塌地服從命令才對，根本沒有資格因為一己私欲鬧脾氣。

情緒還未穩定，手機就“叮”的一聲，跳轉到一個直播畫面，石息不管點哪里都關不掉，只好觀看。

他一眼就認出直播的地點是中央軍隊指揮部的主席臺，但因為嘈雜的背景音，很難聽清楚上面說了什么。好在鏡頭拉近，讓他看清了主席臺下方電子屏的字幕：禁止出動援救。

荒唐！人命關天，豈能坐視不理！

石息沒多想，直接將目的地改為中央軍隊指揮部，他要重新下達命令。更改完畢，他看到臺下的士兵們也與他一樣表露出不滿與質疑，但無人膽敢出頭抗議。

直播過幾秒就自動退出了，屏幕上顯示“祝您一路順風”的字樣，看來那頭知道自己的行蹤。石息關閉手機，回想前任總司令留給自己的代理勛章究竟放到了哪里，卻被丸姬的提示音打斷了思緒。

“溫馨提示：飛行器剩余電量低于10%，預測可飛行1小時，請及時前往附近充電站充電！”

“沒想到你這老戰友也有掉鏈子的一天。”石息無奈一笑，手動搜索最近的充電站，卻發現它們陸續顯示停止運營，看來這場災難蔓延的速度相當快。他劃了幾頁，沒有看到順路的，于是決定一口氣開到指揮部，剛好一個小時。

飛過主席臺前的廣場時，他看到士兵們并沒有散去，而是三五成群地議論著什么。

也是他運氣好，路上沒有受到干擾，正好隨著低電量的警告降落在指揮部大樓的樓頂。考慮到自己也將投身救援行動，石息搬了一個臨時充電裝置過來，先給丸姬充上，然后拿著代理勛章刷開電梯門，直奔主席臺。

進了電梯，石息才想到它本該在災害中關閉，而不是正常運行。一路飛來，陸地上處處塌毀，唯獨中央軍隊指揮部完好無損，很難不讓人起疑。就連號稱為了國家安全而采用的獨立水電系統，看來也是為此準備的。

這哪是天災，分明是人禍！

電梯門打開，已是一張憤怒到極點的臉。

“未經許可禁止進入指揮部！”值班的通訊員攔住石息。

石息舉起代理勛章，怒喝道：“讓開，我要去主席臺！”通訊員見到勛章，趕緊拿出核驗器，掃描通過后誠惶誠恐地讓了路。

中央軍隊指揮部的規矩是只認東西不認人，對石息來說確實方便。

走上主席臺，依然需要使用勛章驗證以啟動話筒和指令按鍵。面對亂哄哄的廣場，石息先下達了集合整隊的指令，在完全肅靜前理清思路、想好腹稿，然后打開話筒。

“全軍聽令！”首次在這種場合發言，石息才說一句就手心冒汗，緊張不已。

底下幾十萬雙眼睛望著他，不遠處建筑轟隆轟隆倒塌。

“我以總司令的名義，宣布前一道命令作廢！最新指令是，全體士兵，立刻帶上裝備，全力搜救民眾！”石息因為身份特殊，所以幾乎沒聽過常規的命令，也沒人教他怎么下達，只好裝模作樣地表達出救人的意思，弄得底下的士兵心里犯嘀咕，不太信服，遲遲不肯出動。

石息心里著急，也顧不上做樣子，大聲說道；“這是軍隊唯一的命令，人命關天，請立刻出發！哪怕只救你的親人朋友也好，都別站著了！”

不知是規矩還是出于尊敬，每一列的排頭齊聲喊道：“敬禮！”全軍齊刷刷地向主席臺行軍禮，然后迅速解散，開始執行任務。

石息愣了好一會兒，才對著空蕩蕩的廣場回禮。正當他收回視線準備關閉設備時，話筒突然向后翻轉，對準他的東西變成了黑洞洞的槍口。

來不及反應，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