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們看的是轉播,感覺講話的小伙子特逗,也沒看見穿制服,所以都半信半疑呢。”劉大哥給正在吃早餐的萬鯉講他昨天的情況。
“噢,中央軍隊,很隨便嘛。”蛇鷲說話很輕,獨獨“中央”二字咬重,惹得劉大哥生氣,不愿往下說了。
萬鯉趕緊打圓場:“我覺得人家救人心切,不按規矩說話也是能理解的,后來怎么樣了?”
劉大哥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暗暗捏了捏拳頭,他繼續說下去:“本來命令到此結束,轉播應該停止了,但它沒停。我們剛看到解散,主席臺就傳來一聲槍響,鏡頭拉近也看不到人,不知道什么意思。再后來,又不讓搜救了,我們也搞不清楚上面在干嘛,反正我是主張救人的。”
“人微言輕,勢單力薄,心有余而力不足,這是你的現狀。有力氣說書,還不如趁白天光線好,看看怎么出去。”蛇鷲可不放過他的小動作,左眼隔著單邊眼鏡依然射出扎人的目光。他的臉部輪廓在陽光下顯得很有棱角,在萬鯉眼中跟昨天早晨的父親重疊,歸在不好惹的那一類。
劉大哥盯著蛇鷲,兩條眉毛皺成一條,半天吐出一個“好”字,真的起身去找出路。
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是對的,想活命,得聽我的。
蛇鷲挨著萬鯉坐下,話是挺橫,語氣卻很溫柔。萬鯉不習慣,縮著脖子往旁邊挪了點。蛇鷲不甚在意,只是告訴他可以從上面出去,但條件是四肢健全。說完還扯了扯萬鯉手上的繃帶,嘴角勾出一個落井下石的微笑。
“你要把我丟在這里?”萬鯉猛然站起,警惕地盯著蛇鷲。
“小鯉,憑你能翻起多大浪呀?”蛇鷲捋起袖子,收拾身邊能用的東西,放在醫院的白床單上打包,然后挽著包裹走到劉杰面前,說自己先試試能不能上去,叫他在下邊照顧著點。
劉杰借著天光把蛇鷲打量一遍,連連搖頭,認為還是自己去探路比較靠譜。蛇鷲不是來征求意見的,二話沒說就踩著支楞出來的鋼筋往上爬。
白天光線好,劉杰才看明白他們在什么地方。這是一段傾倒的走廊,走廊盡頭的窗只剩了框,陽光從框里照進底下的碎玻璃。萬鯉所在的一側是原來的地板,劉杰背后是天花板。不知為何,這一段走廊的結構還比較完整,兩側的房間雖有變形但仍可攀爬,只要中途不出現二次坍塌,完全可以回到地面。
但那也是對劉杰這樣訓練有素的士兵而言。
像蛇鷲這般穿著高跟鞋就往上攀的,看得人提心吊膽,不摔下來就謝天謝地了,哪兒還指望他出去。
萬鯉席地而坐,仰望他越來越高的背影,不覺為他捏一把汗,跟著緊張起來。劉杰則是按蛇鷲的意思做好接人的準備,就算不能保證毫發無傷,至少救他一命。
昨天萬鯉掉在別處,蛇鷲將他帶過來,之后劉杰才下來救援。具體的情形,蛇鷲沒有說,左側第二個房間是他的診室,他也沒有說。
因此底下二人見他鉆進那個房間后,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交換疑惑的表情。
廢墟里很靜,他們都聽見了翻找東西的聲音。劉杰想叫蛇鷲動作輕點,免得把這岌岌可危的地方弄塌了,又怕自己的聲音太大闖同樣的禍,就閉嘴等著。
幾分鐘后,蛇鷲的手臂伸出房間,一片黑色的東西從他手上飛出窗框,后面還拖著一條線。
二人順著線看回蛇鷲,發現他已經從那房間探出半個身子,雙手抓著什么東西,忽然就飛了上去。萬鯉純粹看熱鬧,看不出什么名堂。劉杰倒認得,這是幾年前開始在預備隊中推廣的自動救生纜繩,因為難用就沒有全民推廣,只在預備隊訓練時使用。
至于為什么蛇鷲有這東西還用得如此熟練……
劉杰叉著腰,瞇起眼睛,看蛇鷲踩著窗框小心避開破碎的玻璃邊緣,提醒萬鯉躲遠點,當心掉落的渣子。淺綠色的薄紗被玻璃劃成幾條,掛在窗框邊緣,蛇鷲已經出去了。
“劉大哥,我們也用那個上去?”萬鯉問這話時,隱約感覺蛇鷲要丟下他們。跟他們非親非故的,又是那種性格,不丟下還說不過去呢。
劉杰哼了一聲,表示他不覺得他們有機會用上。沉默幾秒,又攬著萬鯉的肩說不用那個設備也要救他出去,讓他不要擔心。萬鯉個人認為劉杰比蛇鷲靠譜多了,十分信服地點點頭,抱起受傷的雙臂對他笑。
從廢墟底部到頂部窗戶,也就十來米。沒有設備的情況下,劉杰一個人出去倒不算難事,帶上萬鯉就麻煩了。上面一點動靜都沒有,看來蛇鷲已經走了,還真不把設備留給他們,著實可惡。劉杰想著蛇鷲還沒走遠,便跟萬鯉說自己先上去問蛇鷲要設備,再下來救他。萬鯉心想這事兒既由不得自己,又沒得選,就同意了。
劉杰二話沒說就開始往上爬,剛爬過蛇鷲的診室,就感覺光線被人擋住了,不等他抬頭看,那人已經落地。
原來是蛇鷲。
“你果然不帶小鯉。”
“我只是上去找你借設備!你不是走了么,下來做什么?”劉杰攀在樓板上,下來也不是,不下也不是。蛇鷲看著他笑:“態度如此惡劣,想必是不用我幫忙了,那我即刻就走。”
劉杰硬著頭皮爬下來,向蛇鷲道歉:“對不起啊,我不該懷疑你,請你……”
“無所謂啊,懷疑總是雙向的,你到死前都不要相信任何人。”蛇鷲拿著救生設備的手背到身后,露出輕松的笑容。
劉杰卻沉下臉來,捏響雙拳,并以眼神示意萬鯉躲在他身后,問道:“你什么意思?”
“我是醫生,負責救人,你不會死在我手上。”蛇鷲刻意強調了“我”,越過他看向萬鯉,眼神中竟流露出些許慈愛。
“來,我帶你上去。”他向萬鯉伸出手。
“你對我有意見直說,別拐彎抹角的。”劉杰不理解蛇鷲的言行,只是本能地感受到來者不善。
“我在問小鯉。”蛇鷲幾乎是在說話的瞬間就繞過劉杰來到萬鯉的身側,后者被他嚇了一跳,但沒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離開劉杰保護的范圍:
“老師,我是聽話的學生,您既然說不要相信任何人,那么您也不值得信任,對嗎?”
“那就試試看,我會不會害你。”蛇鷲抓住萬鯉的小臂,蹬著墻面騰空而起。突如其來的失重感使萬鯉不得不抓緊蛇鷲。只一瞬間,兩人便飛上廢墟頂部。
到了上面,萬鯉才發現窗框上的碎玻璃使得本就狹窄的窗口更加難以爬出,即使蛇鷲把他送上來,恐怕手腳也不爭氣。
“不會到這里還要我再送一程吧?”蛇鷲把萬鯉剝下來,由他自己在上面掙扎,自己則回到廢墟中,叫劉杰過來。
劉杰擔心地望向上方的萬鯉,突然感到手臂一陣刺痛,低頭一看,蛇鷲竟然給他注射了一劑不明藥品!
“喂,你的行為已經違反法律了!”劉杰一邊試圖擠出剛才注射的東西,一邊大聲警告蛇鷲。被警告者一臉無所謂,攤著手說自己不會害人,這只是弱者用以自保的小把戲而已。
“別給我支支吾吾,這到底是什么!”手臂上的皮膚除了有些瘙癢之外倒也沒什么異常,這讓劉杰更加不安了。
“好,我上去陪小鯉了,你慢慢來,我們在上面等你,畢竟我們還是同伴。”蛇鷲熟練地飛上去,借著勁兒一腳把在窗邊掙扎許久的萬鯉踹出窗外。
萬鯉沒有想到蛇鷲真的會把他弄出來,趴在廢墟上好幾秒才齜牙咧嘴地爬起來,一只手輕柔卻有力地端著他的手肘,待他站穩才放開。
“謝謝老師……”
“不要道謝,不要相信我,保持你自己的思考。”蛇鷲彎腰挽起自己的包裹,自顧自地往新城區的方向走去了。他像灘涂上的涉禽那樣跨過廢墟,竟然很自得。
昨天下過雨,空氣里彌漫著雨水泡壞東西的味道,在鼻腔里蠻橫地與消毒水味打架,萬鯉從中嗅出了死意。他的書包還在下面,想拜托劉大哥帶上來,卻不好意思開口。糾結片刻,看蛇鷲越走越遠了,才趴在窗口邊怯怯地叫了一聲“劉大哥”。蛇鷲不管他在后面磨蹭什么,眼睛只朝前看,一輛輪椅出現在視野里,倒在廢墟間的空地上。
雖說從昨晚開始,世界就混亂了、毀壞了,但一輛輪椅這樣橫在面前,還不能不引起蛇鷲的注意。他走上前查看,出于謹慎又沒有靠得太近,更沒有伸手去碰,只是用目光一寸寸檢查。整輛輪椅看上去很新,金屬部分雖蒙薄灰卻不失光彩,輪胎的磨損痕跡較少,右邊扶手的智能板正在發出微弱的“滴滴”聲,上面還有殘留的雨珠。
他挑了一個較好的角度,蹲在離輪椅兩米遠的地方,拿出手機,鏡頭對準智能板,手動放大準備細看。一道驚雷般的求救聲從后面劈進他的耳朵,使他渾身一顫,險些失去平衡。帶著些許因失態而產生的怒意,蛇鷲回頭看那堆廢墟,一只臟兮兮的皮手套伸向他,手套后面露出一頭金色卷發。
“好心的先生,救救我!”一雙藍綠色的眼睛艱難地抬起來,懇切地看向蛇鷲。后者站起身的同時捻掉指尖的灰,撫平旗袍的褶皺,目光飛到天上,聲音從鼻子里哼出:“叫什么名字?身上有多少錢?”
廢墟里的少年不敢遲疑,趕忙回答:“我叫故漣,故漣·阿卡森,只要您救我出來,報酬您只管說……”
“哦,阿卡森家的,好啊,請你按一個指印,然后你可以得救。”蛇鷲在手機上打開一份簡易的合同,再次蹲下讓對方進行指紋采樣,故漣看也不看就按下手印。
“你在干什么!”由遠及近的咆哮打斷了蛇鷲的好事,他知道無法繼續交易,只好收起手機,站輪椅邊上去了。
“救救我……”故漣聽到有其他人來,又開始大聲呼救。
“別怕,我馬上救你出來!”劉杰急忙上前,詢問故漣具體情況。萬鯉沖到蛇鷲面前,質問他到底給劉大哥注射了什么東西。
“不要讓我后悔救你。”蛇鷲慍怒地瞥他一眼,轉身離開了,朝著原本的方向。萬鯉正想追上去,身后劉杰卻叫住他,讓他來搭把手。他猶豫著,最終向蛇鷲道一聲“對不起”,轉身去幫忙救人了。
蛇鷲似乎聽見了萬鯉的道歉,為此,他不情不愿地折回輪椅處,把它扶正,推到剛被扒拉出來的故漣面前。
“這輪椅,是你的吧?”蛇鷲已經解鎖了智能板,翻了兩下就給他鎖回去了。劉杰邊把故漣扶上輪椅邊譴責蛇鷲不禮貌的行為,故漣本人倒沒什么意見,還回答了蛇鷲的問題:“是的,先生,我的雙腿一直是無法行走的,即使受到這樣的損傷也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的話我們即刻就走。”蛇鷲從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一瓶酒精噴霧,對著故漣的腿噴了一下,隨后收獲了故漣的痛呼以及劉杰更為強烈的譴責。
“你還是人嗎!”劉杰差點給蛇鷲一拳,萬鯉和故漣一起攔住他,一個拉著他勸說現在還得指著醫生救人,打不得,一個好聲好氣地請求蛇鷲給自己大致包扎一下。
蛇鷲狡黠一笑:“報酬還給嗎?”
故漣點頭如搗蒜:“當然,當然,拜托您了。”
好容易平息了劉大哥的怒火,萬鯉蹲到蛇鷲旁邊,小聲問要不要幫忙。蛇鷲脾氣一上來是看也不想看他,尖著嗓子嘲一句:“別亂動彈哪,當心又要浪費紗布。”萬鯉聞言,灰溜溜地起開,貓到劉大哥那邊去了。
“你還向著他,看看這什么態度!”劉杰在旁邊直跺腳。他眼里的蛇鷲,完全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萬鯉又是一頓好勸。
等蛇鷲處理好故漣,四人決定一同前往新城區。蛇鷲自然是不跟他們商量的,提醒完故漣給錢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萬鯉被蛇鷲嫌了兩回,便不再追去討嫌,轉頭跟故漣聊起天來,隔一會兒抬頭看看有沒有跟丟蛇鷲。劉杰在后面到處找有沒有其他需要救援的人,盡管廢墟們的答復是一片死寂,他還是很積極。
故漣調好輪椅的自動模式后,跟萬鯉說自己早晨才從新城區過來,因為從前在這里認識的朋友約他見面,沒想到遇到這種災難,現在仍然不能跟家人聯系上,十分擔心他們。萬鯉想到昨晚父親的那通電話,心里也不好受,于是伸手拍了拍故漣的肩膀,以示安慰。
“請問,您的姓名是?”故漣不由自主地將目光集中在萬鯉的眼角上,兩邊眼角都有一片不自然的紅,像妝容,又像哭過的紅腫。
“我叫萬鯉,魚字旁的鯉,今年十五歲,在上這邊的中段學校,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畢業考試了,你呢?”
“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故漣,故漣·阿卡森,十七歲,在高段學校學習。雖然這樣問不太禮貌,不過我非常想知道你的眼睛周圍是?”
萬鯉在過去的十五年里不斷地回答這個問題,因此極其熟練地向故漣解釋了自己的眼角天生泛紅,除了看起來奇怪以外沒有任何異常,還說眼睛下方兩顆對稱的痣也是天生的。故漣立即直白地用英文表達了贊美,并配以夸張的手勢,隨后用中文解釋說自己的中文水平不足以表達心中的喜悅與愛慕。萬鯉起初只是聽著,不打算回話,聽到后頭實在忍不住了,尷尬地說:“你用英文吧,我能聽懂的。”
接下來的幾分鐘變得像聽力考試一樣痛苦,萬鯉努力去聽懂故漣的每一句話,大概明白他在闡釋自己特別欣賞東方人的長相的原因,敘述的同時還提到了蛇鷲也有一種獨特的美,額外夸了幾句。這幾句大大增加了整段話的翻譯難度,使得萬鯉的臉一直無法舒展,直到故漣重新說起他蹩腳的中文:“不好意思,也許冒犯你了?”
萬鯉搖頭,問:“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你的母親也是東方人?”
“是的(Yes)!”提到母親,故漣更加激動了,不經萬鯉允許便說出一大串英文。萬鯉竭盡所能地聽完了,無外乎是對母親的溢美之詞,但故漣夸得是文采飛揚,對于這種狂熱的表達,他只能回應一個無奈的笑。故漣微笑著問他以前是不是沒有被人夸過長相,萬鯉說這邊少有這種表達,即使有,也是客套而已。
“我的母親教導我,要贊美生命中遇到的一切美好在第一時間,不能害怕浪費我的語言。”萬鯉注意到故漣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幾眼智能板上翻譯的短語,有點哭笑不得,思及自己的英文水平也好不到哪去,就收回了疑惑的表情,禮貌地表示贊同。
“我的母親還說,要學會贊美競爭對手,你該不會毫無知覺吧,萬鯉?”故漣后半句話突然變得有些笑里藏刀的意味了。
“的確,時不時能在媒體上看到你,見到本人差別太大所以一時忘記了……阿卡森家確實是萬氏漁業的競爭對手,不過我跟你不一樣,我們家只是打工的,我算不上競爭對手。”萬鯉半開玩笑地解釋道。故漣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一把攥住他,興奮地跟他握手:“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擅自跟你做朋友了!”
“輕點啊!”萬鯉猝不及防被拉扯傷口,疼得音量高了八度。故漣也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以后不住地道歉,雙語結合,雙手捧著萬鯉的手,不敢輕舉妄動。萬鯉端著手肘慢慢收回來,說自己不要緊。
“不知道你們家有沒有聽說,海里的魚都消失了,是前兩天的消息,我爺爺聽到以后一直罵又是你們家搞商戰……”講到最后,故漣聽見萬鯉在輕笑。
“噢!我們也會感到遺憾啊,畢竟我們只是想收購而不是毀掉!但是我沒有聽說這個消息。”故漣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你們這個年紀就開始討論國家大事了啊。”劉杰的聲音從后面傳來。萬鯉向故漣介紹道:“這位是劉杰大哥,他也救了我。”故漣再次用夸張的語調高呼:“勇敢的國家士兵!感謝您拯救我的生命!”劉杰打著哈哈說這是應該的。
萬鯉好奇地問:“我以為你們表達感謝時都會說‘上帝’,畢竟你在媒體上都是那樣說的。”
“那是媒體,可以的話,我不愿意說。另外,這么失禮的話還請你們保密,謝謝。”即使是在輪椅上,故漣也恪守禮數,微微欠身向他們致意,這時萬鯉才有一種他是貴族的實感。
理論上自己家也可以申請貴族,不過家里的大人們一致認為需要遵守的規定太多而放棄了提交材料。萬鯉很想知道成為貴族到底會有多少限制,不過想必這種話題不會太愉快,也就沒有追問了。
剩下的幾百米路程里,三人交換了聯系方式,又閑聊了一陣,不覺就到達了新城區的大門,蛇鷲正在不遠處等他們。透過大門上方的柵欄,他們都看到了:新城區的樓房依舊矗立。
“真是區別對待。”蛇鷲理了理鬢角的亂發,冷笑一聲,回頭把住故漣的輪椅,往守衛面前推,低頭命令道:”你是新城區的,想辦法讓我們進去。”故漣摘下自己小指上的戒指,放進守衛遞過來的驗證儀器,三秒之后,傳出”一級驗證通過”的語音。守衛恭敬地向故漣行禮,告訴他可以帶人通過。故漣收回戒指并回禮之后,人行通道的閘門打開了。
蛇鷲推著故漣的輪椅走在最前面,劉杰緊隨其后。萬鯉在邁過閘門的一瞬間聽到自己撿來備用的手機發出消息提示音,不由得停下腳步,條件反射般摸出手機查看。剛看清消息來源,便被一股力量推得向前倒去,接觸地面之前,一只勁手提著他的后領往回一扯,讓他的后腦勺撞上了關閉的閘門。萬鯉正要開口,卻被人緊緊捂住嘴,同時后脖子傳來被某種金屬制品抵住的感覺。
“爸爸叫我給你換手機,以后不要站在閘門下。”萬鯉能感覺到那人比自己高,聲音卻從很低的位置傳進耳朵,而且不像是人聲。不給交流的機會,那人換走了萬鯉的手機,從他身側跑過,灰色的身影一眨眼便消失在樓宇之間。
剛才萬鯉出于緊張,呼吸停滯了幾秒,重新開始吸氣后聞到那人留下的火藥味。他慢慢抬手揉搓撞痛的后腦勺,背靠閘門,從遠處漸漸收回目光,最后聚焦到那人換給他的手機上——和自己原來那部一模一樣。如果那人不推他一把,自己的死相估計會很難看。因此,萬鯉決定先不跟蛇鷲們匯報這個插曲,但那人的行為實在讓人在意。
“小朋友,剛才那個人跟你們一起的嗎?”守衛在閘門外問萬鯉。
“是的,他有急事先走了。”萬鯉從閘門上彈起來,退后幾步,朝守衛露出心虛的微笑。后者說那個人看起來很可疑,不過沒有深究,很快回自己崗位去了。萬鯉松了一口氣,快步朝前追去,撞出延遲的腦子終于反應過來:不到一分鐘前抵在脖子上的東西,是槍。
自國家統一以來,持槍的就只能是叛軍,而他從小就認定,叛軍是絕對的敵人。他改主意了,那個人應該沒跑遠,劉大哥說不定能抓住他。
萬鯉把目光從地面的裂縫上撕開,趕上前面三人。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