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0年2月28日,一個無人預料的日子降臨了。黑云壓山,雷聲滾滾,慘白的閃電直刺峰頂;與此同時,海面掀起數十米高的巨浪,咆哮著沖向天際,仿佛要與黑云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對決。天地間只剩下風的嘶吼、雷的咆哮和浪的狂嗥,構成一曲令人心悸的末日序曲。
民眾爭相在網上發布這末日奇觀,甚至有不怕死的網紅攀上高樓直播。“唰啦!”一聲驚雷炸響,樓下人群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只見那網紅瞬間全身焦黑!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焦黑的手指竟還在微微抽動。就在眾人驚愕失語之際,那焦炭般的軀體猛地一顫,以一種非人的、關節反向扭曲的姿態霍然轉身,消失在樓頂的狂風暴雨中。
視頻瞬間引爆網絡熱搜。Q大的學生王毓靈指尖冰涼,飛速瀏覽著屏幕上如潮水般涌來的奇聞異事一目十行已不足以形容她的急切,一種難以抑制的興奮混合著強烈的不安在她心中翻涌。這種預感,或許正悄然蔓延至全世界。這到底是什么?她剛拿起手機的手頓住了,或許,這只是一個事故。
這場天地異象持續了五天五夜,無人知曉其根源。黑云不斷下壓,色澤變得詭異,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惡狠狠地搜尋著獵物。與之相伴登上熱搜的,是全球各地層出不窮的詭異事件:行為怪異的“人形怪物”、離奇失蹤者、自然氣候造成的種種慘狀……
恰逢學校放假,毓靈匆匆出門采購。她和室友鄭洺、唐沝溪同住。黑云壓境,街上行人日漸稀少,傍晚六點已近乎空巷。毓靈提著物資疾步返回,卻在路上撞見一個詭異的男人。他頭發蓬亂,脖子上沾著污泥,渾濁的眼球漫無目標地滾動,似乎“看”著她卻又無法聚焦。某一瞬間,毓靈驚覺他的瞳孔竟驟然上下收縮!男人咧開嘴,涎水不受控制地淌下,步履蹣跚地朝她挪動。毓靈驚恐地連連后退。他喉嚨里發出“呃…呃…”的怪響,嘴唇顫抖,緊握的雙拳鮮血淋漓。忽然,他的眼睛奇跡般地對準了毓靈,嘶啞地擠出兩個字:“泡……跑…快跑…”話音未落,他仿佛瞬間被抽空力氣,眼神重歸渙散,歪著頭,發出瘆人的低笑:“嘿…嘿…你能和我聊聊嗎?”趁他讓開的空隙,毓靈拔腿狂奔,身后那“嘿嘿”的笑聲如跗骨之蛆,穿過寂靜的街道,緊追不舍。
毓靈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在轟鳴:跑!!!
“快跑!”她猛地撞開房門,聲音因急迫而顫抖,“快收拾東西!馬上走!我聯系教授!”鄭洺和沝溪雖不明就里,但強烈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她們,無需多問,兩人立刻像上了發條般,以最快的速度打包好必需品——壓縮食品、水、藥品、簡易工具、各自的筆記本電腦和移動硬盤,跟著她沖了出去,樓道里只留下慌亂的腳步聲。
“嘟…嘟…嘟…”電話無人接聽。毓靈強壓顫抖,回頭急促道:“先去實驗基地!我已向上級發消息,還沒回復。快走!”果然,不久后政府緊急通告:所有人五小時內備足物資,居家禁足!然而通知發布后,恐慌的人群反而涌上街頭,商場超市瞬間人滿為患,幾近失控。
實驗基地地處偏僻平原,需穿越一片茂密森林,山路崎嶇,后半程只能徒步。基地四周環繞著高達五米、頂端布滿銳利倒刺的堅固鐵墻,墻內辟有小型農田和應急水源。經過虹膜、指紋雙重驗證,厚重的合金門在電機驅動下緩緩滑開,三人終于帶著一身寒氣和水汽進入了內部。基地內部是冷色調的金屬結構,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機油混合的味道,冰冷的白熾燈管照亮著空曠的通道,帶來一絲短暫的安全感。
“教授?胡教授?”——無人回應。
“我好像聽到胡教授的聲音…在后院?”沝溪低聲道。她們沖向后方,只見一位約莫五六十歲的中年男子扶著腰躺在地上,虛弱呻吟:“呼…你們總算來了…快…扶我進去……誒……這老腰!”“胡教授!”她們合力將他攙扶到客廳。“這腰疼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沝溪在確認胡教授無事后長舒一口氣,隨后環顧四周問道:“師兄們還沒到?”胡教授瞥了她一眼,喘著氣說:“人老了就是這樣——他們要是到了,我也不至于躺這么久…應該快了…你們陳教授也在路上。先去實驗室…我歇會兒就好…”
實驗室共十四人:胡教授夫婦、他們的兒子胡遜、毓靈三人、四位師兄(龔億淵、盛開明等)、一位師弟、一位師姐(孟珂熙)以及兩名退役老兵(李叔、張叔)。沝溪三人進入實驗室,開始分析胡教授的筆記。沝溪倒吸一口涼氣——短短時日,世界各地已涌現如此多“怪物”!最初無人重視,如今一些地小人少的國家已然淪陷。“喪尸?”她喃喃自語。
“不,不是喪尸。”毓靈緊咬拇指,閉眼回憶那個男人的模樣,“他們有意識…甚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是眼睛!她猛地抬頭,正看見鄭洺在電腦前飛速敲擊。作為團隊的技術核心,鄭洺盯著屏幕沉聲道:“他們與人類的本質區別在于——眼睛!瞳孔會上下收縮,眼神無法聚焦。我正在追蹤病毒如何在如此短時間內傳播。”
此時,其余成員陸續抵達。陳教授去準備食物,李叔和張叔則負責檢查基地的防御工事,他們步伐沉重手上的東西卻不敢有一絲怠慢。
壓抑的氣氛如同實質般籠罩著燈火通明的實驗室,每個人都埋頭于手頭的工作,沉默而凝重,只有鍵盤敲擊聲、儀器運轉聲和偶爾壓抑的咳嗽聲。胡教授嘗試通過加密衛星頻道聯絡其他尚存的研究所,信號卻屢屢被強烈的未知干擾阻斷,屏幕上的連接圖標閃爍幾下便歸于沉寂。若非鄭洺和擅長信息處理的龔億淵師兄每日艱難地調閱、解析著世界各地尚未癱瘓的零散監控畫面,他們幾乎要以為人類文明已經在這短短時日里悄然熄滅。
沝溪右手托著下巴,低頭快速掃視資料,抿了抿唇,帶著疑慮開口:“傳播途徑…會不會是語言?”眾人目光聚焦于她。她將資料翻到標記處,指著畫線的句子:“報告顯示,目擊者稱,那些‘怪人’常會問‘你能和我聊聊嗎’之類的話。”接著,她熟練地在主屏上調出幾段關鍵監控錄像:畫面中,A與B相距數米交談,隨后B突然抱頭痛苦顫抖;而距離B僅一米之隔、戴著耳機看書的二樓女孩卻安然無恙。“如果是空氣傳播,A感染了B,為何近在咫尺的C未被B感染?”她指著關鍵細節,“A說話時,眼睛在異常抽動。再看這段:幾個人站在‘怪物’面前,只有與之對話者被感染。因此我推斷,傳播媒介是——語言交流。”
盛開明推了推眼鏡,點頭道:“我贊同唐師妹的分析。查閱感染者資料發現,他們大多近期經歷過重大心理創傷,比如視頻中那個B,不久前曾自殺未遂。”胡教授總結道:“初步判定,病毒通過語言交流傳播,易感人群為心理脆弱者。”
許臻君(其父是心理學家)補充道:“它們更像是‘操控者’(Controller),以吞噬人的意志為生,剝奪意識的主動權。宿主即使保有意識,也如同提線木偶。”毓靈脫口而出:“那就是Controller(操控者)!”C.R——這個稱謂瞬間擊中所有人。一種具備語言能力的病毒?這超乎想象!
盡管政府嚴令禁足,但食物短缺迫使絕望的人們冒險外出,恰恰成了C.R最易捕獲的獵物。沝溪無比思念家人,眾人皆然。但他們肩負使命,必須與這病毒抗爭到底!
基地存糧告急。受持續陰冷天氣影響,地里的作物也歉收,只能寄望于補種速生蔬菜。鄭洺的臉色日漸凝重,她發現一個可怕趨勢:C.R吞噬的意志越多,行動就越迅捷,與常人的差異也越難分辨。然而,更糟的消息接踵而至。
龔億淵剛打開一個位于重災區城市的深層監控節點,就被屏幕上的景象駭得說不出話,胃里一陣翻涌:畫面中,一個衣著襤褸的C.R正用指甲撕裂自己的腹部,掏出內臟塞進嘴里咀嚼!更令人膽寒的是,旁邊幾個看似“正常”的C.R,正模仿著人類的姿態,試圖接近躲藏在廢墟中的幸存者,用僵硬卻誘人的語調發出邀請:“嘿…聊聊嗎?”。許臻君猛地捂住嘴,別開臉不忍直視:“它們…它們進化了…學會了‘進食’!不僅僅是意志…它們在吞噬物質載體!被徹底吞噬肉體的人,即使…即使將來能清除病毒,也只剩下一具無法承載靈魂的空殼和無盡的痛苦…”孟珂熙師姐的眼淚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控制臺上,她與遠在另一片淪陷區的父母失聯已久,恐怕也兇多吉少。
胡教授死死攥緊拳頭:“當務之急是找到零號C.R!源頭在他身上!”沉重的使命感壓在每個人心頭——他們,必須走出這庇護所!
在壓抑的實驗室燈光下,經過數小時激烈的爭論和風險評估,最終決定踏出鐵壁的人選敲定:毓靈、沝溪、鄭洺、龔億淵,以及負責后勤和戰斗支援的盛開明、盛開源兄弟。每個人的名字被念出時,都仿佛在冰冷的空氣中凝結出一份沉甸甸的責任。
胡教授拖著尚未痊愈的腰傷,親自帶他們來到基地深處鮮少開啟的地下倉庫。厚重的合金門滑開,一股混合著機油、冷鐵和特殊聚合物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倉庫內部空間不大,但陳列架上整齊擺放的武器和裝備卻閃爍著冷冽而危險的光澤,品種多達十五種,每一件都是實驗室在特殊項目下秘密研發的結晶。胡教授的聲音在空曠的倉庫里帶著回響:「這些……是壓箱底的東西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動用。」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年輕的面孔,「記住,武器會挑人,契合度就是生存率。」
選武器的過程,更像是一場無聲的儀式。
毓靈毫不猶豫地走向陳列架,拿起一把流線型的銀灰色槍械——A7。它比制式步槍更輕巧,線條流暢,握柄完美貼合她的手掌,槍身微微嗡鳴,仿佛有生命般與她呼應。「匹配度97%」的電子音從旁邊的檢測儀平靜響起。
鄭洺的目光則被角落里一柄古樸的長劍吸引。它沒有華麗的光效,劍鞘是深沉的烏木,劍柄纏繞著磨損的皮革。胡教授輕嘆一聲:「這是我一位故友的遺物,我很難確定它的具體情況。」鄭洺的手指剛觸碰到冰涼的劍柄,一股強烈的電流感瞬間竄遍全身!她悶哼一聲,眼前驟然炸開無數破碎的光影——一個模糊卻無比清晰的身影揮舞著這把長劍!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撕裂空間的磅礴氣勢。「嘶……」鄭洺緊閉雙眼,承受著這信息洪流的沖擊,冷汗瞬間浸濕了鬢角。當幻象褪去,檢測儀閃爍著耀眼的綠光:「匹配度100%」。她睜開眼,再看手中的劍,感覺它已不再是冰冷的金屬,而成了手臂的延伸,一種難以言喻的羈絆悄然建立。
沝溪的注意力被武器架底層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吸引。它約莫拳頭大小,質地粗糙,內部卻隱隱透出微弱、斷續的藍光,像一顆瀕死星辰的最后喘息。「胡教授,這是什么?」她指著石頭問。胡教授看了一眼也不覺驚訝「噢?早年在一個古怪材料鋪子里買的,本想研究新型照明,結果它的光越來越弱,幾乎快熄了,就扔這兒了。」沝溪卻覺得那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呼喚她。她小心翼翼地拾起,石頭入手溫潤,那藍光在她掌心似乎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絲。「我感覺…它不簡單。」她抬頭,眼神篤定。胡教授看著她認真的樣子,無奈又寵溺地笑了笑:「行吧,既然你喜歡,就當提前給你的生日禮物了。不過,它可沒法當武器。」沝溪如獲至寶,珍重地將螢石收進貼身口袋。最終,她選擇了一個造型奇特的頭盔——H-d。戴上它,眼前瞬間浮現出復雜的全息界面和雷達掃描圖,強大的偵查、分析和防御功能信息涌入腦海,唯獨缺少攻擊模塊。「匹配度95%」。她深吸一口氣,這將是團隊的眼睛和盾牌。
龔億淵選擇了火力強大的重型機槍C1,沉重的槍體被他穩穩托住(匹配度80%)。盛開明和盛開源兄弟則主要負責背負沉重的備用彈藥箱、應急食品包和水囊,但他們也在腰間別上了緊湊可靠的手槍A1,以備不測。
孟珂熙師姐、許臻君師弟、胡教授夫婦以及李叔、張叔兩位老兵,將堅守實驗室大本營,繼續嘗試突破干擾與外界聯系,并監控全局。臨行前,胡教授給每人分發了一枚小巧的骨傳導耳機,嵌在耳廓內。「這是我們最強的通訊器,理論上無距離限制,但電池有限,需定時返回或利用基地外預設的隱蔽充能點補給。時刻保持聯系!」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
眾人最后集結在實驗室核心操作室。胡教授站在主控臺前,屏幕的微光映著他疲憊而堅毅的臉龐。他環視即將出征的六人,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囑托:「我……永遠以你們為榮!」每一個字都像烙印,燙在眾人心頭。
沉重的合金閘門在他們身后一層層落下,沉悶的撞擊聲如同敲響的喪鐘。最后一次回望,這庇護了他們無數日夜的鋼鐵堡壘。不舍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但當毓靈抬起頭,看到頭頂那片依舊翻涌著墨紫、如同活物般低垂的詭異天穹時,所有情緒都被一種決絕取代。
「出發吧。」毓靈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鋼鐵般的意志。她左手下意識地按住胸前的口袋,里面那張小小的合影上,母親的笑容是支撐她走下去的最后暖意。巾幗不讓須眉,她背負的,是所有人的命。
一行人迅速沒入基地外籠罩在昏暗天光下的稀疏林地。沝溪戴著的H-d頭盔界面不斷刷新數據,她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響起,帶著一絲困惑:「探測到Y城方向有異常強烈的能量波動,但…很奇怪,波動幅度極不穩定,時強時弱,像是信號源在掙扎或被干擾。」話音剛落,鄭洺的腳邊踢到了一小截東西——是半根早已風干發硬、沾滿泥土的火腿腸,看腐敗程度至少暴露了三四天。「有幸存者活動過的痕跡,但很危險。我們不宜貿然集體行動,分組吧。」沝溪分析道,「只要能活下一個,便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