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程七十多公里,上下客時間包含在內,需三個多小時,多是砂石泥巴土路,彎彎繞繞的,一路起伏顛簸,鋼板和輪胎經受著考驗,時不時要換補。
路上跑的,主要是班車,私家車?還沒有這個概念,偶爾也會有一兩臺運貨的貨車,這年頭,開個班車還是威風的,雖說比不上以前。
大飛開得又快又穩,暈車的乘客極少,多數乘客對他贊得很,加上他愛說笑,生意倒是不差,我對業務也基本上熟悉了。也簡單,收錢而已,別漏掉人頭便可。
日子平平淡淡,途中,我也愛看沿途風景,晨出那趟的云海日出,暮歸那趟的梯田夕陽,天天看,仍覺著美景。
晚飯后,大飛偶爾去別人家串門聊天玩玩撲克,我這個人悶,不太出去交往,看電視時,姨父就會有意無意說起一些過往。
姨父姓彭,他說話時,愛摸自己的鼻頭,摸得鼻頭紅通通的,像個酒槽鼻。
老彭反復說過的事情,只有兩件,一件是他托他省公安廳一個叔叔的福,年輕時候被安排在縣屠宰場干過,那個年代,好些人吃不飽飯,他們是天天有肉,吃得人油光滿面的,他說:“我天生不發體,那樣吃也沒吃胖過。”
還有一件,就是他祖父的事,他祖父好像是個窮人,但每年必做一件事,每年會想辦法弄死一條狗,制成肉丸,用壇子裝著埋到土里,到來年夏天取出食用,他應該是吃過那丸子的,他神采奕奕地說:“真香,吃這丸子讓他活到了九十二歲,而且……”
每當這時,姨媽就會打斷他,沒好聲地說:“別把小海教壞了。”
姨媽姓汪,她最后悔就是當年瞎了眼,怎么嫁給了這個屠夫。
老彭就嘿嘿笑,說當年村里好些女子排隊要嫁他,他卻一眼就看中她,非她不娶。
一個月時間過去,人們對我也有了印象,他們稱我“老實小海”。
我不管他們怎么說,我也習慣了老實人這個稱謂,本身我也是老實本份的。
上午十點左右到車站,打掃了車子衛生,我會走幾分鐘的路,到拐角處一個網吧上一小時的網。
我是個年輕人,沒什么理想,生活隨遇而安,內心還是躁動的,上網,沖浪。
我重復作的事,聽歌,QQ聊天。
在網上我挺健談的,現實中悶,網上騷客一個。
可能是中午時間,極少遇到星子,偶爾也留言,互相說一些近況。
阿冬要過生日了,大飛準了我兩天假,他自己請不到司機不回。
回家路過小城,我尋到星子工作的幼兒園,透過一間教室的窗戶玻璃,我看到了星子,她正領著小朋友在作丟手絹的游戲,我沒叫她,沒多久她看到了我,向我揮了揮手,跑出了教室。
相視而笑,她說:“等一會,馬上下課。”
我本想說看到了便好了要去趕車,可她一下跑進了教室。
看她時不時望我,時不時笑,我倒有點不自然了。
和她并排走在街上,一直是她在說,我負責微笑沉默。
“麗麗去珠海了,她和他終是分手了。”她說這話時轉頭看我,我嘆了一聲。
到老干局門前時,她看到前方馬路對面走著一對年輕夫婦,她低聲說:“小朋友家長,我去打個招呼。”
她小跑過去,她們交談時,他們望我,年輕夫婦向我微笑示意,我也是一笑,并沒有走過去。
“他們問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星子重新回到我身旁,目光看著那對漸行漸遠的背影,嘴上輕笑著說。
我沒作聲,我覺得,我和她更像朋友。
我是說,沒有戀愛的感覺。
此時,也不知道戀愛應是什么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