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任鄞分到一個小組,是安秋覺得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了。
大學開學不到兩個月,班上女生都傳任鄞是多么多么可怕,說他清冷孤傲,狂妄自大,當然,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必然會受到這些流言的影響而相隔千里,每當身邊有人談論任鄞的時候,我總會下意識望向他,他總是板著一張臉,甚是可怕。
議論他的是女生,迷戀他的還是這些女生,她們總是一邊害怕任鄞,一邊花癡任鄞。建筑系的男生居多,而任鄞和每一個男生都很要好。
我總是在想,像任鄞這樣長得好學習好的稀有物,為什么不談戀愛?他有女朋友嗎?我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任鄞有女朋友,該是什么樣的。
上了半個學期的課,教授就布置任務下來,而我同另外兩個女生和任鄞分到了一組,兩個女生你推我攘,誰都不敢去找任鄞,就在我們愁怎么辦的時候,任鄞找來了。
“誰愿意當組長?”這是任鄞對我們說的第一句話,低沉清冷的聲音讓我顫了顫。
兩個女生對視了一眼,立即指向我:“她!”
“我?”我還沒反應過來,任鄞就開口道:“任鄞。”
“顧蕭。”
“王璐。”
任鄞看向我,我和他視線對上,久久才回答:“安秋。”
因此,我和任鄞相處的時間多了起來,他做事很認真很負責,我不會的地方他也會很耐心輔導我,我想她一定也是這樣輔導她女朋友的。
因為經常一起畫圖,一起拼模型,一起外出采購工具,在外人看來,我和他的關系非常好,實則不然,關于他的一切,我全然不知,但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慶幸,待在他身邊的是我。
可我一邊慶幸著,一邊又惹來了很多麻煩。同宿舍的王璐提醒過我,有很多學姐都盯上了任鄞,說我一定是那些學姐和任鄞之間的橋梁。
沒有小組作業的日子,任鄞不會和我待在一起,我單獨一人的時候,的確有學姐攔住我。
“你就是那個大一建筑系一班的任鄞身邊的小跟班嗎?”一個濃妝艷抹的學姐攔住我,她嚼著口香糖,雖然長得好看,但說話很難聽,特別是她說出我是任鄞小跟班的時候。
“我是他同班同學,不是小跟班。”我解釋道,引來的卻是她和同行女生的譏笑聲。
那學姐笑著問道:“你不會是她女朋友吧?”那樣的笑讓我很不舒服。
我搖搖頭,不想說一句話。同行女生中傳來若有若無的嘀咕聲:“我就說嘛,怎么可能是他女朋友······”而我聽得清清楚楚。
“不是就好,”那個濃妝艷抹的學姐往我走近了一步,把她的手機舉到我面前,“給個他的聯系方式。”我遲疑了一下,還是給了聯系方式。然后她又塞給我一個禮物盒:“辛苦你了學妹,幫忙送到。”
我把禮物帶在身邊一天又一天,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送給任鄞,私自把任鄞的聯系方式給別人的事更是讓我懊悔不已,直到任鄞找到我,事情才敗露。
我把這件事告訴任鄞的時候,他只是問:“那你給她們了嗎?”我點點頭,看到任鄞眼里閃過的失望。
“對不起,沒能經過你的同意,但是······”
我還沒把話說完,任鄞就說:“沒事。”
任鄞把禮物要回去,自己拿去還了,我不知道任鄞是怎么拒絕那個學姐的,只知道這件事過后,我和任鄞之間的關系也突然冷淡起來,小組間完成作業也是靠另外兩個隊員傳遞意見。
“他的女朋友一定不會讓他失望”,我在日記本里寫道。
就這樣過了兩三個星期,直到某天我看到了很美的晚霞,我拍了張照片,本能的發給了任鄞。
任鄞:很好看。
任鄞:明天一起去采景。
我們不知不覺又開始交流了,不知道算我先開口還是他先主動。
任鄞的女朋友也會給他分享晚霞嗎?我抬頭望向那還未退卻的余霞,心中泛起絲絲暖意。
第二天晚上我和任鄞采景回學校的路上,他接了個電話,電話那頭聽不清在說什么,任鄞什么話都沒有說,卻滿臉笑容,我本以為是他女朋友,掛電話后他說:“是高中時期的摯友。”
我小聲嘀咕了一句:“我還以為是你女朋友。”
這話還是被任鄞聽見了,他想了一下說:“嗯······但只要我接到他們之中任何人的電話,就已經和她見了面。”
沒能參與任鄞過去的生活,所以我不知道任鄞口中的“他們”和“她”指的是誰。快要到學校的時候,我們前面出現了幾個我很熟悉的人,也就是之前找我要任鄞聯系方式的幾個學姐。
而那個學姐也認出了我:“喲,這不是······這不是那個小跟班?”她好像是喝了點酒,扭過頭去和后面的女生說。
我看向任鄞,任鄞沒說話,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
“哦,不對,咱們任鄞學弟說了,不準叫人小跟班。”那學姐又自顧自的說起來,“是你男朋友就是你男朋友唄,有什么不好說的,非要讓你男朋友親自來還禮物,親自來拒絕······”
我垂下頭,大概知道任鄞和那學姐之間發生了什么。
“我們走。”任鄞拉住了我的手腕,繞過她們離開了。
“我追人從來就沒被拒絕過,這不是存心看我出丑嗎······”
后面我就聽不見那學姐說話了。
我想起那次我還沒說完的話,我其實想說的是:“對不起,沒能經過你的同意,但是我只是想向她們證明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為什么要以這種方式證明呢?以我對你沒有占有欲的方式證明。
“任鄞,要出去取景,你準備好沒有。”我一邊收拾著書包一邊說,這個小長假,要把作業完成。
任鄞看起來有點急的樣子:“抱歉啊安秋,這次不能去了,你幫我拍點照片吧,我回來畫圖。”
我停住了動作:“你要去哪里嗎?”
“去見很重要的人。”任鄞眼角帶笑,說完便離開了。
任鄞從來不會耽誤作業,去見的很重要的人,是“他們”嗎?是他的女朋友嗎?我鬼使神差的去問任鄞的室友,鬼使神差的買了車票,我鬼使神差的跟著他,可是去到他的城市后我后悔了,我突然不想去看那個女生了,只想著快點離開,被一個慌慌張張的女生撞了一下,我看到她的臉,不禁感嘆,好漂亮的女生。
任鄞和他們見面后的那段時間,心情明顯好了很多,但任鄞問我為什么沒拍到照片時,我沒找到合適的借口,剛好,我又有機會和他一起去采景。
我大學四年的生活中,除了任鄞,還有一個男生闖進我的生活,同我一樣是建筑系的學生。
“你好,我是建筑系三班的,我叫許林。”
我對許林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干凈還略微靦腆的男生,但我對他的初步了解并不止于此,建筑系每個學期都會評比學生們的模型作業,他們小組的名字出現在光榮榜上很多次,而他是組長。
“你好,我是安秋。”
“我知道你叫安秋。”許林笑了笑。
我們站在教室門口交談的過程中,任鄞從遠處走來,我和他對視了一眼,他又詫異的看了一眼許林,并沒有和我打招呼便進了教室,我連忙失陪,跟著任鄞進了教室。
“剛剛那個是······”我還沒有說完話,任鄞就打斷我。
“許林,建筑系三班的,每次模型評選都排在我們前面的小組組長。”
“你知道他啊,他剛剛說我們可以一起交流學習。”我回答任鄞。
任鄞微微上挑了一下眉毛問我:“他在追你?”
“啊?”我有點不解,“沒有啊,他說我們可以一起交流學習。”
“那就是他想追你。”任鄞笑了笑,他以前從不會過問這種事情,更別說吃到瓜的那種笑了。
還真被任鄞說中了,許林找我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他甚至都摸清楚我常坐圖書館的哪個位子,然后不經意間來個偶遇,雖然許林在建筑方面很有天賦,一學就會,但我更喜歡和任鄞一起思考,很久之后我才發現,原來任鄞也是天賦型選手。
“如果把這兒改一下······”任鄞說道一半就沒有說下去了,“我也不會了。”
任鄞從來不會遮掩他對一件事情的無知,但他永遠有動力去挑戰他的無知,我想這也是我想待在任鄞身邊的原因,正當我在想他的女朋友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努力的時候,許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個很簡單的,安秋,我可以教你。”許林走到我身邊,任鄞主動往旁邊挪了挪。
我看著任鄞的小動作,慌忙說出:“抱歉許林,我和任鄞還有點事,改天再向你請教吧!”我一邊收拾電腦一邊使勁給任鄞使眼色。
任鄞會心一笑,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
“你好像在躲他。”任鄞說。
“我不太喜歡和他接觸······”我說。
“來自學霸的壓迫感嗎?”任鄞打趣道。
不知道為什么,我不喜歡任鄞在我面前提起許林,更不喜歡他說起我和許林,沒錯,我不希望任鄞把我和許林放在一起,前提條件是任鄞。
我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任鄞前面,我一臉認真地看著任鄞說:“我不喜歡你把我和許林放在一起。”
任鄞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說:“我知道。”是那種眉眼里帶著溫柔的笑,就像當初許林說“我知道你叫安秋”的那種笑。
是我的錯覺嗎?任鄞一定會對他女朋友這樣笑吧!我又一次在日記本里寫道。
只要有時間,任鄞都會和他們三個見一面,直到有一天任鄞返校問我:“安秋,如果你遇到了一個很好的男生,你會錯過嗎?”
我只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我看著任鄞回答出:“也許會。”
任鄞沉默地盯了我幾秒,為了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我問他:“那你呢?”
“不會了。”
不會了,這是任鄞的回答,“不會”和“不會了”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簡單三個字卻能說明許多問題,說明任鄞錯過了一個人,說明現在任鄞遇到了不想錯過的人。
我在日記本里寫下:任鄞喜歡······
我頓筆了好久,一筆一劃的在“喜歡”后寫下了我的名字,安秋。
我又快速的把我的名字劃掉,不停地畫圈,畫圈,畫圈,中性筆和紙張快速摩擦所發出的“沙沙沙”聲似乎讓我覺得心安,直到紙張被劃爛我才停筆。
但被我小心翼翼地寫下又迅速被我劃掉地那句話似乎有一種魔力,我和任鄞之間的關系似乎更近了一步。
我的二十歲生日,降臨在秋天。
任鄞問過我:“安秋,你認為什么是秋天?”
我想了一下,說了三個詞:“蕭瑟,黯淡,別離。”
任鄞也想了想說:“驚喜,絢爛,······
“和我對著干。那還有一個詞呢?”我問任鄞。
“還有一個詞現在不告訴你。”任鄞的話里充滿了神秘感。
我和任鄞的關系被神奇的魔力捆綁著又過了兩年,直到大學畢業那一年的秋季,我迎來了二十二歲生日。
我的生日會沒有邀請太多人,但任鄞依舊在場。當我們談起過去的四年時,我才發現,許林后來已經很少出現在我的視野里了,我才發現那些追過任鄞的女孩子也都有了自己的男朋友,我才后知后覺,大學四年似乎沒有發生能驚艷我青春的事情,除了我和任鄞完完整整的陪了對方四年。
我笑著問他:“兩年前的那個詞,也該和我說了吧!”
任鄞低著頭沉默了一下,然后回應我:“在一起。”
他的聲音有點小,我再問了一遍:“啊?”
“我說,”這次他抬起頭看著我,我和他的眼神對上,“我們在一起。”
就像四年前那樣······
“任鄞。”
“安秋。”
整整四年,我把我和任鄞每一次的接觸都寫在了日記本上,整整四個日記本,我一頁一頁的翻,一句一句的看,我所想象出來的任鄞的女朋友,在這些零零散散的日記中,拼湊出一個完完整整的我······
后來我問起任鄞當初為什么會問我“會不會錯過”的問題,他說他高中錯過了一個很好的女孩,他的兄弟在大學錯過了一個很好的女孩。
“所以,人和人為什么總是要錯過呢?”任鄞說。
對啊,當初任鄞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為什么要回答“也許會”呢?
······
故事好像已經接近尾聲,而我和任鄞的故事好像又重新開始了。
驚喜而又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