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午,扶光當(dāng)空,綠樹下,大地金光粼粼,仿若置身于金水之中。
路童柒問道:“我見舒小姐方才文試時(shí),寫的有些慢,舒小姐覺得,這文試可有難度?”
舒窈步伐始終如一:“不算慢,不難。”
不過雖然不難,卻麻煩的很。
聽見這樣的回答,路童柒自動(dòng)忽略前一句“不算慢”,頓時(shí)心情開朗了起來。
美人真是又好看又聰慧!
又想到日后便在一間,路童柒自然地問道:“既然日后便是同間的同窗,不如親近些,我喚你窈窈可好?”
考慮到舒窈性子冷,她就不提議舒窈喚她柒柒了。
舒窈聞言,雙眸微怔,轉(zhuǎn)頭看了路童柒一眼,平靜道:“可以。”
話落,她二人已走到杪梢壹間,見到門口等著的傅詩韻,路童柒先是匆忙回應(yīng)舒窈:“你真好,窈窈!”
隨后向傅詩韻揮手,喊道:“韻韻!這兒!”
傅詩韻聞聲看來,只一眼,便怔愣住。
是她……
她小步上前,在舒窈二人面前站定,俯身對舒窈行禮道:“舒小姐。”
舒窈回禮:“傅小姐。”
路童柒有些不知所措了,本想著介紹傅詩韻給舒窈,不曾想這二人早已相識(shí)?
路童柒道:“那個(gè)……你們認(rèn)識(shí)?”
傅詩韻解釋道:“前幾日五公主生辰宴上,有過一面之緣。那時(shí)你染有風(fēng)寒,沒去。”
這么一說,路童柒頓住了!
她好像……想起來在哪兒聽過“舒窈”這名字了……
路童柒激動(dòng)地問舒窈:“窈窈,你可是左相嫡女的窈窈?”
舒窈覺得,這個(gè)問題可以不答。
她反問路童柒:“何處午膳?”
……
寒梅院食肆
三位少女同桌午膳,身量高挑的清冷絕塵,與余下兩位身量相仿的相對而坐。
溫婉的少女與身旁不拘小禮的好友不同,不知為何,正是午膳之時(shí),她雙眸的目光卻落不到桌上飯食。
傅詩韻看著舒窈的雙眼,似是想從中尋到心中所想。
這是她第二次如此失禮,身為右相之女,自小便須將待人有禮溫順銘記于心,只是……
她想為這件事再努力一次。
傅詩韻對舒窈問道:“舒小姐,我有些許疑惑之處,可否煩卿解惑?”
舒窈抬眼望向她,在對方溫婉的雙眸中她讀出了初生萌芽的果敢。
看來……
真的是很重要的人啊……
舒窈不禁在心中微嘆了口氣,不過面上不顯分毫:“知無不言。”
“請問舒小姐可曾有身量相仿,會(huì)武會(huì)醫(yī)的表兄,或是……”傅詩韻糾結(jié)了一瞬,終是問出了荒謬的疑問:
“或是出過黎京城救過什么人?”隨著深埋于心的話語說出,桌下的手逐漸攥緊。
舒窈抬手摸了摸眉骨,從善如流:“家父年少成孤,未曾聽過有表親,至于救人……”她頓了頓,良久未作聲。
傅詩韻見此,藏于胸下的心仿若跳脫出來,桌下的手攥得快出血。
舒窈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桌子,做出思索的姿態(tài)。
隨后停下動(dòng)作,看著傅詩韻的雙眸:“黎京城我出過,只是早年間生了場病,許多事記不清了,或許救過,也或許一路平靜,不過聽傅小姐的話,那友人是位男子吧。”
聽到最后,傅詩韻放開了手,逐漸平靜了下來,不覺有些好笑。
她也的確輕笑了出來,是無奈地,也是自嘲地:“舒小姐說的是,倒是我荒謬了。”
路童柒一直回想著剛剛自己的傻樣,就在一旁默不作聲地吃著,可聽見傅詩韻這樣說,她開始擔(dān)憂起來。
她多少知道點(diǎn)身旁少女的心事。
兩年前,傅詩韻的母親重病,久病不愈,便想著到城外的羲和寺為其上香祈福。
不料去羲和寺的路都是偏遠(yuǎn)山路,極易遇匪,很不幸,傅詩韻便遇到了。
她出門帶的侍從少,而山匪顯然老道難纏,即便給盡了銀錢也躲不了只留傅詩韻一人的局面。
然而,就在她被山匪帶走之際,一位少年郎出現(xiàn)救下了她,還一路護(hù)送她上山、下山,最后的最后,竟還醫(yī)好了久病的母親。
說實(shí)話,這樣好的兒郎,也不怪傅詩韻記得如此深刻。
只可惜那人志不在黎京,也不在入朝為官,在一日深夜便獨(dú)自離府,只留一張離別字條和銀錢,再找不到人。
說是找不到,倒不如說是不知如何尋找,那人終日帶著面具,只能看到一雙驚艷的眸子。
他自說是面容丑陋怕嚇著旁人,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俊朗的,只是不想被人知曉面容罷了。
路童柒拍了拍傅詩韻的肩頭:“韻韻,別太著急,若是你與他有緣,自會(huì)相見的。”
傅詩韻對著路童柒笑了笑,卻掩不了落寞。
只怕她與他,是無緣的……
舒窈望了一眼傅詩韻,眸色復(fù)雜。
……
寒梅院的選試與文試迥然不同,要說文試考的是記憶與悟性,那選試就是技巧與熟悉。
選試的內(nèi)容分:琴、棋、書、畫、舞、算、繡、妝、烹、裁等十樣,壹間堂生擇一樣考核,貳間叁間各擇兩樣。
而考場便無需再以抽簽決定,每間學(xué)堂都會(huì)有相應(yīng)的考核內(nèi)容,而繡與烹則在繡坊和食肆進(jìn)行。
考核時(shí)間為三個(gè)時(shí)辰半,自未時(shí)開考,正酉時(shí)結(jié)束。
小驗(yàn)結(jié)束后,五日歸家休整,五日后放榜,返院。
舒窈看著墻上張貼的選試考核內(nèi)容,有些出乎意料地平靜。
貌似選試沒有這么麻煩……
路童柒還沉浸在舒窈說的“不難”中,十分熱情地詢問:“窈窈,你選什么啊?”
舒窈看著十樣內(nèi)容,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手背:“棋、書、畫、舞、算中擇一。”
路童柒聽完,與傅詩韻對視一眼,對舒窈問道:“你都可以嗎?”
舒窈應(yīng)了一聲“嗯”。
路童柒當(dāng)即明白,之前的“不難”只怕說得不只是文試,是整個(gè)小驗(yàn)!
傅詩韻感慨地說道:“想來舒丞相不僅是位好丞相,還是位好父親。”
舒窈望向傅詩韻,第一次對著她們勾唇微笑,是真誠的,也是贊同的。
與平時(shí)清冷的感覺不同,那笑容出奇地溫暖,如初春化開冰雪的暖流。
傅詩韻笑得一如既往的溫婉,只是心下不免羨慕……
人人皆知黎月左右二相,左相情深義重,卻不知右相多情涼薄……
若非她這位嫡女溫順多才,只怕待遇是與庶出的無異了。
舒窈窺見了其中的意味,許是出于對傅詩韻夸贊的感謝,她像是陳述一樣事實(shí)般說道:
“傅小姐……也是一位好朋友、好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