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院
舒窈坐在院中,悠哉地聽著鐘離毓說話。
說話間,時不時看著被毒啞了的言湛。
蕭鹿希因為有事,午膳前和舒窈聊了兩句就走了。
“他昨日讓我把無憂帶來致歉,無憂話多嘴碎說的沒理沒頭,你別太在意,聽那一句‘對不起’便好了。”
言湛“……”
不要以為我不說話就聽不見,我哪有話多嘴碎?哪有沒理沒頭?!
舒窈看著擠眉弄眼的言湛,微微蹙眉。
他就是這樣用他這張臉的?
“歉我聽了,我不原諒。”
舒窈摸了摸眉骨,看著言湛:
“在這世上,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可以被原諒。
我因為你那一個錯誤受到了傷害,你不是我,不知道有多疼。
所以你可以道歉,我會接受,但是我不會忘記疼痛,反而會記住這一次教訓。”
她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仿佛那日的事情與她毫無關系。
可是言湛是在她的目光下傾聽的,在她平靜的眼神中,他突然懂得了什么。
君子當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在舒窈循循善誘中,言湛入了迷,情不自禁的開口:“對不起。”
語氣真誠。
在舒窈的眼中,言湛紅了眼眶,眸中染上痛苦之色,仿佛那夜被打擾的疲憊他也承受了一般。
舒窈適時開口:“我盡量理解你與你兄長之間的親情。”
她沒有兄弟姐妹,一開始確實不太能理解。
在一旁看著的鐘離毓默默咽了口水。
這才是他為什么說舒窈危險的真正原因。
舒窈這個人,她不算是個君子,但她會對十惡不赦的人狠到底,即使內心有過陰狠想法的。
可她偏偏對心有善意的人迂回,她會用平靜的話語循循善誘,會用一局棋將人帶入正道。
她可以沒有內力,甚至可以沒有武功來自保,因為她有擅于窺探人心又能扭轉人心的本事,她若是誘人走入地獄,是很容易的。
當然,心存善意的人要合她眼緣,若是不合,她是管都不會管的。
鐘離毓看著言湛,后者淚眼婆娑,嘴里嘟囔著“對不起”,卻在看向舒窈時充滿崇敬。
不得不說,舒窈是一位很好的“師長”,能教人君子之道。
而言瑆則是個很好的兄長,他能讓歷經險惡的弟弟保持純真。
思及此,鐘離毓抬手摸了摸下巴。
言湛若是在這二人的教導下成長……日后必定是個人才啊!
不過很快鐘離毓就打消了注意,因為他被舒窈平靜的眼神注視了。
這時,凝秀突然走入院中。
舒窈望著她的身影,心下微動。
詳細的真相,來了。
……
皇宮
御書房
“吱呀——”
正門被推開,玄衣男人走入,身后跟著位清冷少女。
月昭帝手里拿著本剛批好的奏折,眉眼彎彎,看著二人進來。
“你們怎么來了?”他問道。
舒承坐下,看了眼一旁站著的舒窈,沉聲開口:“阿瑜要提前去槐安國。”
“啪”的一聲,手里的奏折滑落。
月昭帝皺著眉,看向舒窈,眉宇間的威嚴像是掃過了整間御書房。
他也沉聲,畢竟是一國之主,在皇權爭斗中勝利的人,他的聲音中染上了帝王的尊貴:
“你是怎么想的!”
不是在詢問想法,而是責備。
對于這個看著長大的知己之女,他第一次責備了她。
可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像是自己的半個女兒一樣,他終是長長地呼了口氣,問道:“你是怎么想的?”
舒窈攥緊了交疊的手,指甲像是嵌進肉里了一般。
可她面上依舊平靜,讓人看不出一點異樣:“我找了千月閣的人,他們找到了入世的槐安使臣,拷問下供出了和親真相。”
月昭帝問:“收盡天下情報的千月閣?”
舒窈點點頭,繼續說道:“槐安國現任國主名喚言清涯,早在十一年前,槐安大皇子與三皇子便遇刺身亡,尸骨無存。
適時貴嬪李氏找回了走失的二皇子,得到槐帝恩寵。
因為那時槐帝只有兩位皇子,而二位皇子離世,這位幼時走失二皇子的就是皇族希望。
在她的細心照料和槐帝的寵愛下,這位二皇子年僅七歲便成名,如今更是文武雙全。而他也是此番聯姻的‘大皇子’,名為言淵。
隨著二皇子越來越優秀,他在朝中的勢力也越來越多。
到如今,就連槐帝也開始忌憚他那昔日皇族希望的兒子。
可是這一代的槐安國主的皇子很少,而今也只剩下這一個。
他不能將槐安的未來毀滅,卻又不肯早早被奪權。
于是,他私下聯合和親使臣,在人世中的三大國中確定了黎月國,想要以國家聯姻牽制二皇子。
在槐安中,人世的國家是被隱隱唾棄的,他們隱世太久,也隔絕了人世太久,根本不知道如今的太平盛世。
與公主聯姻,自然是長久下來的傳統。
可槐帝被二皇子奪勢了太多,在了解了蕭伯與父親的關系以后,就想再教訓二皇子一番,將和親的對象換成了左相之女。
說得好聽是與公主交好且得蕭伯寵愛的左相之女,可實際槐帝是想讓二皇子知道,
他如今還不是只手遮天,在皇權的威逼下,他只能與人世的國家聯姻,即便對象是個臣子之女,他也得娶了當正妃。”
舒窈頓了頓,抬手摸了摸眉骨,補充道:“真相就是如此。”
其實她還想說,槐安真正的大皇子才是文武雙全,年少成名。
可這與正題無關,她不便多說,即便內心惋惜。
月昭帝聽后,嚴肅的神情稍緩,卻沒說話。
舒承是聽她草草解釋以后才決定進宮的,如今聽完事情的經過,也是一陣緘默。
舒窈輕吐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攪亂槐安官場,讓槐安入世。”
此話一出,月昭帝和舒承皆是一驚,看向舒窈,異口同聲道:“小兒妄言!!”
舒窈依舊沉靜應對。
扶光西移,她換來了兩聲妥協的嘆息。
……
天色漸暗,染上橙黃。
舒窈站在御花園中,緩緩抬頭,朝天空望去。
此時,耳旁傳來一陣腳步聲。
余光中,一抹淺藍走近。
舒窈轉頭看去,與迎面而來的言瑆視線相撞。
言瑆沒說什么,笑了笑,點了點頭以示禮儀,便朝御書房走去。
他是被月昭帝密召入宮的。
舒窈望著他的背影,出神良久。
槐安國的大皇子,一出生,就是祥云滿天,百鳥齊鳴,是祥瑞的征兆。
滿一歲時,他剛會走路,比其他嬰孩要學得快很多,是以一開始,槐宣帝的期望,是放在大皇子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