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因為工作問題,我經常半夜三更才回家。
凌晨一點,我終于值完班把任務表交給下一個同事,關好醫院的大門,帶上門禁卡準備下班。
這個時候一般已經沒有地鐵,一個單身男性在外也不方便,正當我準備摸黑尋找門外停的共享單車時,一道強烈的手電筒光朝我照過來。
我被這道光閃的睜不開眼睛,試圖用衛衣遮一遮,穿著警衛服的保安老大叔就朝我走過來,他一臉懨懨,呆板地說了一句:“怎么又是你啊?”
不瞞大家說,我是最近才正式入職這所醫院的,鑒于職業特殊,保安對我面生也很正常。
我癟癟嘴,既不能當著面吐槽上司的安排,還要假裝自己很情愿:“啊哈,如你所見,我是新人,領導安排我上夜班,正好可以學習一下前輩的實際操作。”
保安兩眼無神,很明顯剛剛是從我的腳步聲,判斷大門里面還有人的。他便一刻也沒有逗留,打開柵欄放我離開。
他慢慢悠悠地打著手電筒回了保安亭睡覺,而我看了一眼身后醫院亮起的萬千燈火,心中的悲憫再也控制不住,露出了眼角的疲憊不堪。
除了醫院,我掃到一輛共享單車,把白大褂順手折好放進了背包,溜了一圈然后朝著回家的方向一路前進。
路燈昏黃,地面下了一場雨后,變得又濕又滑,彌漫在夜色中像是焦油結了塊,空氣中還有時不時吹來的晚風,冷得人直打哆嗦。
幸運的是,忘記帶傘的我沒有被淋濕,盡管有了小區的門禁,但我還是更習慣從地下車庫走上去,一來是因為拍在深夜遇見生人,二來是因為地下車庫有監控。
終于到了家,我從電梯出來,本來想終于安全抵達,誰料發著綠光的安全通道發出異響,著實把我嚇了一跳,我默默扭過頭去,窗戶的冷風就呼呼灌進來,我推了推眼鏡,終于看清了不是深夜入侵地球的ufo,而是上層的鄰居掛的衣服飄了進來。
等門開了鎖,我踏著拖鞋跑到了沙發,身后的冰涼貼上來,我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躺在鋪滿竹片的沙發,從犄角旮旯里摸出打火機油,點上一只稍帶溫潤的香煙。
香煙點燃的那一刻,客廳里飄散著一抹捕捉不到的氣息,影像里帶著黑白的膠片質感,猶如時間從指尖撣出的煙灰中析出,是那種說不上來的孤獨。
但很快,臥室里就傳來熟悉的呼喚。
“喵喵——”幾聲讓我一下從幻境回到了現實,臥室里揮著貓尾,像極了煎魚顏色的短腿貓咪鉆了出來,它是一只擁有人類棕色瞳孔的曼基康貓,今年已經兩歲半了。
我夾著煙吐出最后一口氣,隨后便把整只煙蒂扔進了煙灰缸,還沒等到我走到衛生間凈手,它就快速蹭上來了。
朝我不斷地發出“抓撓”的攻勢。
我一下心軟了,卸去白天嚴肅的偽裝,戴上手套把它擁入懷中。
但是我并沒有學著其他的鏟屎官一樣,把它親親抱抱舉高高,而是熟悉地從角落拿出貓糧,把它的貓盆刷了好幾道,最后倒上貓糧和牛奶。
小魚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活像個養在深閨的大小姐,鑒于我這個深夜八小時工作制,白天只能待在窩里睡覺,偶爾也帶它去公園遛遛觀鳥的習慣比較反常,所以它很少鍛煉,也很少被喂養和關愛。
想起這個黏人的未婚妻,還是在天橋下撿到的。
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我從便利店買完素食,直接走路回家。正好那天的我也忘記帶傘,于是淋得失魂落魄的我滿臉是水,甚至眼鏡上全是,朦朧中我甩了一下塑料袋,有個小動物的叫聲十分可憐。
我低頭正看到躲在灌木叢的一只喵咪正嗚嗚的叫著,它當時的樣子比現在還要慘,毛發也少,毛色也不均勻,渾身都帶著污垢和泥巴,身上沾滿了蒼耳,它的眼角帶著垂下來的分泌物,當時的我害怕地不敢抱它,但按照人類的說法,它就是被欺負了。
作為一名醫學生的我,當時還在實習期,當然警惕它會上來咬我一口,但抹去頭發上的雨水,我取下眼鏡才終于看清了它的模樣。
它始終都縮在角落小聲抽泣著,不敢有一分一毫的差錯,靈感爆棚的我并沒有想那么多,而是撥給了附近的寵物醫院,那一下沒有人接。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回應,我走了兩步,手機信號終于有了兩格,寵物醫院才主動給我回電話。
當時的雨下的很大,我把東西全都塞進了袋子里,套上這只小貓咪的頭就往外趕,它在我的袋子里止不住的顛簸著,不知道詳情的路人還以為在馬路上見到了施虐者,那個好奇的目光紛紛朝我們這邊看過來。
送到醫院后,那個戴口罩的小護士至少讓我記憶猶新,她的眼神很奇怪,眼角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抽動著,讓我懷疑自己的行為過于猛撞。
但就是這個小護士告訴我,小魚身上的疾病不算嚴重,主要是那些淤青比較觸目驚心,目測是人為且不致命的傷害,我并不知道小魚之前經歷了什么,只是當時問了一句這個小護士,還能不能好。
小護士明白我指的是心靈傷害,她拿出針頭就要給小魚麻醉,我穿著防護服,盡管笨重得無法移動,但還是阻止了它。
小護士這才解釋道要先給小魚洗澡,在縫合身上的傷痕,而且還要根據傷勢給小魚開各種藥,我雖不是獸醫,但也明白這對于小魚是無比痛苦的,藥很苦只能摻在稀粥里灌下去,更何況小魚還要經歷一次麻醉手術。
小護士說沒辦法,這是小魚必須承受的疼痛,還勸我人性之惡,是動物們想象不到的,等我收養了小魚,可一定不要虐待它。
她告訴我,收養是要收一千的押金的,一年后若是小魚無礙,動物救助站會自動奉還這筆錢,可是當時我站在旁邊看這名小護士給小魚烘干毛發,卻聽得一愣一愣的。
我本來是想把它送到寵物醫院就離開,但一想到小魚的心靈創傷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愈合,再貼心的保護也只能做圈養在金絲籠里的鸚鵡,還不如自己來得得當。
然后,決定在網上申報領養的我,就開始了幻想當小魚主人后的日子,但我萬萬沒想到,這只短腿的曼基康會成為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且還讓我成為免費勞動力的男仆。
在我向小區居委會提出“保護動物”這一言論后,這一片的樓區都紛紛學上了養小動物,當我以為燕子已是極限的時候,在中心廣場,我溜著小魚散步,突然看到一個女孩在牽羊駝!
直接給我震驚地坐在長椅上,看小區戴著藍牙耳機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們,在不停變幻的霓虹燈下,跳著整齊劃一的舞蹈,并且絲毫不露怯,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養燕子都不算大事了好嘛。
現在的小魚,已經沒有當初慘兮兮的模樣了,養了兩年半,圓鼓鼓的身體已經逐漸中年化,它始終撅著屁股向我傲嬌地展示它曼麗的舞姿,而此刻靜下心來的我,回想白天學到了什么,似乎也有很大的收獲。
也許這就是離開學校后的成長,用銳利的態度證明自己能行,用柔軟的心對待身邊的一切,也許曾經受傷,曾經無措,但暫避鋒芒的我們,終會為某人保留一席之地,決定把那個最溫暖的位置,還是留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