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語一夜沒怎么睡，覺也顧不上補，打了個車就去梓楠巷。她在車上瞇了半個小時，一下車立馬精神抖擻。不是打了雞血，純粹是被冷風吹的。

今天滬城大降溫，只有不到十度，寒風逼人。宋星語還穿著昨天的薄風衣，冷得她只想現在馬上打道回府。

因為天氣惡劣，街上見不到幾個人，但好在那個油旋子攤還在，老板娘頭上戴著毛線帽，裹著薄棉衣，一個人守著攤子邊跺腳邊往手上哈氣。

宋星語裹緊身上的風衣走過去，靠近油炸的爐子，她終于感受到一點熱氣。“老板娘，來兩個油旋子。”

老板娘手腳麻利地炸了兩個油餅，邊炸邊跟她搭話：“小姐今天穿得有點少啊。”

“是啊。沒想到一下子降溫這么厲害。”宋星語想將話題引到錢少爺身上，“老板娘，向您打聽件事，這附近有沒有一個……”

“媳婦快穿上。”一個中年漢子的聲音打斷了宋星語。他手里拎著一件大襖從小巷子里一路小跑過來，將衣服披到老板娘身上，又從自己口袋里拿出幾個暖寶寶。“還有這個。貼腰上，你腰不好，暖和暖和舒服些。”

說著他已經撕開一片暖寶寶，伸手要給老婆貼腰上。

宋星語一直信奉貧賤夫妻百事哀的道理，但從這對夫婦身上她看到俗世的溫暖，只要身邊有陪伴你體貼你的另一半，苦也成甘。

老板娘見宋星語一直看著他們，還有點不好意思。她拍了拍老公的手，中年漢子這才注意到攤子前還站著個年輕小姐。

“小姐，這個不嫌棄的話，你拿著。”她遞給宋星語一片暖寶寶，“天冷，別在室外久留，小心感冒。”

宋星語接過來，暖寶寶在她手心微微發熱。“謝謝。”

她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正想再追問“錢少爺”的事。老板娘突然摘下毛線帽整理弄亂的頭發，毛線帽下是一頭金色的頭發。不是那種染出來斑駁不均的金色，而是透著白，特別純凈的金色。再仔細看，她的膚色也是異于常人的白，但眉毛卻是黑色。

宋星語愣了神，一時摸不準。她見過白化病人的圖片，按道理白化病人眉毛也應該是白色才對。

“你的眉毛……是染過嗎？”

“看出來啦？”老板娘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眉毛，“其實我是白化病人。為了不嚇到客人，我就染了眉毛，出門都戴著帽子。這樣大家也看不出來。”

宋星語在思考，一個小巷里有兩個白化病患者的可能性有多少？但她真的無法將這么熱心善良的大姐和網上那個口吐芬芳的人聯系到一起。而且除了白化病，別的特征也不像啊。

“您家是不是有白化病的小孩？”宋星語估摸著她的年齡，五十歲左右，如果有孩子倒和“錢少爺”年齡差不多。

老板目光變得很警惕，“你打聽這個做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老板娘拍了下自己老公，“老錢，你好好說話。”

宋星語一聽老板姓錢，心里已經有了七八分把握。見老板娘是個講道理的，便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還給他們看了幾張“錢少爺”在網上對戴萌萌的留言照片。

老板娘和老板神色復雜地對視一眼，老板把手機還給宋星語，“我們不認識什么‘錢少爺’，你找錯地方了！”

他們實在不會說謊，整個人眼神都在飄忽閃躲。宋星語試圖從更柔軟的老板娘身上下手。

“如你們所見，這個‘錢少爺’對萌萌極盡詛咒和辱罵，直接導致萌萌選擇絕路。現在萌萌隨時可能死亡，她臨走前只想聽到一句道歉。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你這圖上罵她的又不止一個人，那么多人都這么說，這個萌萌多少也有點問題吧？怎么能怪他一個人。”老板動手開始收攤，“咱們回家，別跟她說太多。”

攤子很快整理好，老板推著車就走。宋星語拉住走在后面的老板娘，“萌萌才17歲，她的父母也很愛她。你也是做媽媽的……”

老板娘嘴唇嗡動，最終只是重新戴上帽子，“對不起，我們真的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我孩子在外地工作，人不在滬城，不信你可以問街坊鄰居。”

“不可能！他最新一條微博是前天發的那張家里的照片，IP地址就是滬城。”宋星語不愿放手，“拜托你們了，這是萌萌最后的心愿。”

“你這人怎么回事啊！都說了不知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板去掰宋星語的手，力氣太大捏得她生疼，但宋星語愣是生生扛住，咬牙不肯松手。

“松開！”一只大手摁在老板的手腕上，硬生生將老板那小腿粗一般的胳膊從宋星語手上掰開。

宋星語回頭看見是華麒，黑色的皮草套在他身上跟一頭熊一樣，真是一如既往的浮夸且土。

“你怎么來了？”

“邵惟說你在這，我怕你一個人吃虧。”華麒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你是傻子啊？手都快被擰斷了，還不松手。”

宋星語后知后覺看見手腕上已經紅了一大塊。趁他們說話的空隙，兩夫婦已經推著攤子走了。還可以看見他們的背影在巷口。

宋星語想去追，被華麒拉住。“你追也沒用。護犢子是天性，你追上他們也不會說什么的。”

“也不是所有人，你爹就不護你啊。”宋星語下意識說出口這句話，華麒臉色瞬間變黑，就在她以為他要發火的時候，華麒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因為我本來就是多余的那個。”

“對不起……”

華麒聳聳肩表示不在意，“你見過我爹啊？”

“嗯。你入院那天，我被叫去公司就是你爹來了。”

“是不是給了你一個下馬威？”

宋星語不說話當是默認了。

“我爹就是這樣，什么都愛跟我唱反調。我覺得好的，他一定看不上。我說對的，他就非要證明錯。可能我們天生是克星吧！”

這兩父子關系不怎么樣，說話倒是如出一轍。

“你明知道你爹是這脾性，還去跟他推薦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天地良心。我是真看不慣那個姓張的，軟飯硬吃。我哪能想到我爸為了整我，公私不分。改明兒我跟他再說說。”

“別了別了。越說越亂。你還是趕緊離開不留，離我遠點就算幫大忙了。啊嚏~”一陣寒風吹過，宋星語打了個大噴嚏。

華麒脫下身上的皮草罩在她身上，宋星語本來想拒絕，但皮草包裹的溫暖瞬間讓她把拒絕的話吞回了肚子里。

“謝謝。”宋星語從善如流。皮草里意外沒有男人的臭味，而是淡淡的香水味。真是騷包到極致。

華麒里面只穿了件短袖，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唉。本來只是客氣一下，誰知道你還真好意思要啊！”

“你……”宋星語朝他踢了一腳，華麒飛快閃過，往前跑。“追到就給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