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去了不知道多久，對于在病床上的許優優來說大概是很久，久到窗外天空過了三架飛機，護士姐姐拿來午餐，而她也吃完了午餐，許優優最終沒有等來許夫人的粥，倒是等來了平安鎮的警察，徐隊長。

許優優記得他，白水水離開的當天，她也被叫過去盤問過，只不過盤問的人不是他，是另一個長得又美又灑的姐姐，可惜長了一張咄咄逼人的嘴。

相比之下徐隊長的問話就溫柔了許多，許優優對校園霸凌的事件供認不諱，大大小小，多的數不清。

徐逸提及白水水的死，許優優什么都沒有說。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原因，如果是自己欺負讓她尋死的話，許優優覺得自己更應該去死，畢竟用在白水水身上的對許優優自己來說都是小兒科。

這樣會讓她喪失判斷力。在許優優的世界觀里，她對白水水、夏瑞安……都沒有什么實質性傷害，頂多就是惡作劇，拉幫結派罷了。但是每天晚上夢見白水水，她是真的害怕了。她重復的跳樓動作，一遍一遍展現在許優優面前，好像許優優親眼看見一樣。

事實上，許優優根本沒有看見。那天她沒有看見白水水一躍而下的身影，只聽到了周圍人尖叫。

“你是怎么受傷的，早上報出你霸凌同學，下午就住進了醫院。”

許優優本想笑一笑，奈何扯動了傷口，面部露痛苦之色，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她說，“不小心摔的！”

“你爸媽打你了。”徐逸目光停留在她手腕上鞭痕，肯定道。

“沒有。”許優優不自覺縮了縮手，將傷口隱藏在袖子下。

徐逸知道許優優并沒有說實話，多年辦案直覺告訴他許優優家庭可能存在家暴的傾向，畢竟這一身傷來得實在巧合。

但徐逸也沒有多問，過多糾纏并不會得到正確的答案，徐逸轉而去找了主治醫師，問了一些有關許優優的傷情就離開了醫院。

對與此事件無關的人來說，事情發生的很突然，但并不妨礙他們落井下石。校園里到在談論此事，給枯燥無味的高中生涯增添了一點談資。

原先跟在許優優身邊的幾人，好像得到了解放，開始放飛的談論許優優的各種行徑，亦或是嘲諷。

只有劉真妍始終安安靜靜的，不受影響。偶爾別人談論到她，她也只是淡淡看他們一眼，不惱，也不怒，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與她無關。夏瑞安很佩服她這種心態，冷靜，近乎麻木。

夏瑞安又一次見到了徐逸，說實話，她并不想看見他。畢竟能被找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劉真妍被叫出去問話了，其余同學都低著頭翻著書本，也不再談論了，生怕下一個就叫到了自己。被問話過程，異常煎熬，他們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夏瑞安看見劉真妍回來了，還是那么平靜，和被叫出去時一樣。她在夏瑞安桌上敲了敲，又指了指外面，然后一句話不說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夏瑞安看明白了，這是說，她也要過去的意思。

夏瑞安進去的時候，就只有徐逸在，劉果樂在門外站著，臉上有些許的不耐煩。夏瑞安記得徐逸說過，劉果樂太過于情緒化，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磨練。

那是在夏琪去世時候，徐逸幫她一起處理后事。問夏瑞安長大之后想做什么，夏瑞安說，不知道。

徐逸便說，如果不知道的話，可以做和他一樣工作。

他聊了很多關于他們警隊的趣事，夏瑞安唯獨記得劉果樂。大概也是因為當初問話的時候，劉果樂篤定她知道什么的語氣，太過讓人不舒服吧。

徐逸問話和之前問的差不多，還是那幾個問題，問來問去，如同審問一犯人。

夏瑞安看著徐逸，還是同樣的答案再次復述了一遍。白水水的離開似乎改變了很多事情，比如許優優自那以后再也沒有欺負過她，也沒有聽說哪個同學被她欺負了。

大概是因為有愧，害怕了吧。

夏瑞安沒有說出許優優的事情，反正網上已經傳遍了，她不想語言闡述過去發生的事情，除了讓自己難受之外，并沒有什么作用。

徐逸問她，“你有被許優優欺負過嗎？”

夏瑞安垂下眼瞼，不語回答。好了的傷疤不一揭開，掀開了又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景象，又疼又惡心。

我們終將奔赴死亡的盛典，何不瘋狂一場。在這浩浩蕩蕩的青春里，肆意張揚。

距離高考還有5天，學校安排了去往縣里的大巴，他們要提前過去。酒店是學校統一訂，收費2000元，酒店包伙食。

夏瑞安交錢的時候，還是很心疼的。畢竟對她來說，這是一筆非常大的開支。

用夏琪的死換來夏瑞安未來四年大學安生本錢。夏瑞安盯著看了好久，直到登記同學催促她，“交不交，不交下一位。我還得統計完了給秦老師送過去。”

夏瑞安尷尬的把錢遞給她，數好錢，寫上名字。

“不就2000塊嗎？磨磨唧唧的。”后排等著交錢的同學不滿的說。

“別說了，你沒聽說嗎？春節的時候她媽媽被害了，可慘了。”

“小聲點，別被她聽見了。”

“……”

你一言我一語的，耳邊嗡嗡的。夏瑞安不知道她們是不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自己聽力太好了，竟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夏瑞安回到自己位置上，翻開書，對于那些突然興起話題，不予任何的回應。夏瑞安知道，時間會淡忘一切，又會在某一時點，突然被想起，然后噓唏一場，又歸于平靜。如此往復，直到死亡。

人們將死亡，作為一個終點，因為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那個世界存不在，活人不得而知。夏瑞安其實是希望有的，夏琪太年輕了，活著的時候沒有享受過一天，死了，就沒有她這個拖油瓶了，希望可以過的好點。她會努力的在這個世界活著，盡量不要那么早去見她。

下午3點去縣里的大巴，同學們都開始收拾書本。在成堆的試卷和書本了挑選出一部分要帶去縣里，其余的都成了廢品。樓下好幾個收廢品的叔叔阿姨等著，他們拿著稱，拿著麻袋。

夏瑞安看著抽屜里的書籍，和桌子上堆得高高的書，有些犯愁，其實她已經帶回家了一部分的，剩下的還得走兩趟，但時間上來說，來不及了。她不想把這些書都賣掉，三毛八一斤，太廉價了，顯得她這幾年的讀書都充滿了廉價感。

拿出之前準備好的麻袋，上面還寫著有機化肥。是早上從房東阿姨那里借來的，丑是丑了點，但實用。在同學們詫異的眼光下，夏瑞安把不用帶去縣里的書籍試卷統統塞進去了。還挺能裝的。就是這個重量，夏瑞安要提回去，夠嗆的。

從樓上下來，已經花費了她全部力氣。整個癱在最后一個階梯上，氣喘吁吁。慶幸這是下樓，不是上樓。收廢品的叔叔阿姨們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開價，順勢就要將她手上的麻袋拖走上稱，還好夏瑞安反應快，急急的說道，“這個不賣。阿姨我這個不賣的。”

一哄而散，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你留著這些書干什么？你又沒弟弟妹妹的，以后也用不上了。”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有些小意外，夏瑞安抬頭，“宋魚，你怎么來了。”

“葉女士說，過幾天要高考了，讓我過來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宋魚拎起臺階上的麻袋，“這不正好嗎？”

夏瑞安跟在他后面，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見，宋魚沒有回答她。然后她又問，“你是怎么進來的？我記得學校不讓外人進的。”

“我跟保安說，我妹妹快要去縣里高考了，我來幫她收拾東西。估計看我太真誠了，他就讓我進來了啊。”

“誰是你妹妹，不要臉。”

夏瑞安的臉上難得有情緒波動。宋魚笑了笑說，“那我說跟他說什么，你告訴我，我下次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