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掛著透亮的玻璃瓶,風吹過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清脆悅耳。
茶已經續了好幾杯,堯澤聽完他們的講述,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都歸于沉默。這不是他現在的閱歷所能夠評價的。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一套自己標準,解決問題方式。
簡單的,復雜的,或溫柔的,或粗暴的。
或許夾雜著私心與報復。問題解決不算完美,或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在當下,他們盡了所能。
夏蟬用四個生命,換了一個村子的安寧,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但對于那四個青年來說,的確是不是好事。
對于他們各自的家庭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記憶可以被抹去,但刻進骨子里的情感是不會消失的。他們的父母、朋友或許會在某一瞬間,某個動作,某個物品上想起又未想起時,心中空空落落的。
堯澤今天是第一次和他們會面,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原以為會是一群干練,冷漠的年輕人,沒想到是老老少少的這么一群奇特,又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放在人海里,都不會多看兩眼的。
當然,這得除去妖妖。妖妖長相妖媚,太突出了,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忘記。這要放在帝王時代,妥妥是禍國殃民的妖妃。堯澤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人,在以往的人生中,他很確定。
這個人,美的不太真實。
后來他特地去詢問了白老先生,白老先生告訴他,以后他就會明白的。
而那個以后,很快就會到來了。
永生茶館表面看上去空空的,三面都是墻壁,還有一面是墻。堯澤進來的時候,除了這面前的一張四方桌和四張長凳,就數屋頂梁木上懸掛的透明閃著光的瓶子最為搶眼了。
瓶子的光強度都不太一樣,有的像是閃著閃著就要熄滅了一樣。堯澤好奇看著,但沒有問出口。因為他進來的時候看見木木拿著和屋頂一樣的瓶子,在桌子上把玩,瓶子亮度卻要比屋頂懸掛的那些要亮很多。
白老先生說,“把靈瓶掛上去吧。”
堯澤看著大家拿出來了瓶子,那是和木木手中一樣的瓶子。亮度也是有強有弱的,光亮的顏色似乎也不太一樣。堯澤本來還想著這里沒有梯子這些瓶子是怎么掛上去的,就看見從屋頂憑空伸下好幾條紅繩纏繞著瓶身,將它們帶上了屋頂。
只有張先生手上的瓶子還靜靜躺著,堯澤才注意到這個瓶子顏色真的不一樣,別的看著上去都是淡淡的紅橙黃綠青藍紫的,它是看上去的渾濁的灰,黑。
“為什么?”堯澤一不小心把心里的疑惑說出了口。
妖妖嫌棄的說,“因為這個靈魂太臟了。”
“送他去十八號房。”白老先生起身,大家也跟了上去。
堯澤有些疑惑,這空空蕩蕩的,哪來十八號房,他一個房間也沒有看見。
跟在后面的妖妖,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這地面上只有這一層建筑。這地方是往下建的,十八號房在地底下。您現在所看到的,并不是這個建筑的本身。”
平時他們是不會跟白老先生下去的,主要是白老先生沒說讓跟,他們也不敢。所以只有木木和白老先生去過十八號房。
今兒是托了堯澤的福,有時間見識一下真正的十八號房。永生茶館的大門緩慢關上了,明明是老式的朱漆大門,這會像是自動門。堯澤原本以為這里沒有燈,會陷入黑暗,但屋頂上發光的靈瓶,比他想象中的要亮的多。他們走到正中間的那面白墻前,墻上倒映著他們的影子。堯澤看見不一樣的東西,那影子里,少了人,也多了他在這屋里沒看見東西,看得他頭皮有些發麻。
即便堯澤覺得自己接受度很良好,看到墻上的骷髏倒影的時候,也難免心抖。他感覺自己心臟病犯了,眼神可能不太好。
一只粗糙手觸碰墻面,那墻像是白乳膠一樣將那手包裹在了里面。然后整面墻像液體一樣,流下來,露出一道門,而那只手正好放在門正中心,對應著門上的掌印。堯澤腦袋里立即浮現出“指紋識別”這四個大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誰的掌印,這么修長。
門推開,里面漆黑一片,白老先生不知道從哪掏出的一顆碩大的珠子,發出耀眼光芒。堯澤才看清里面的全貌,那是很長很長的通道,一眼望不到頭,兩邊的墻是石頭堆砌,并不光滑,這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山洞。
堯澤回頭望向身后的門,給他一種任意門感覺。那一眼望不到頭通道,堯澤沒走幾步便到了盡頭,他看向來時路,發現那道門已經離他們很遠很遠了,遠到,如果不是知道那邊有道門,他都看不見了。
盡頭也是一道門,門上有個門牌,看上去很破舊,但依然能看清十八的字樣。
白老先生從破舊的衣袋里掏出一把長滿銅銹的鑰匙。房門上的鎖落了厚重灰塵,白老先生將它輕輕拭去,“這有好些年沒開了吧?”
“一百二十七年零七個月二十一天!”木木很平靜的說了一個具體數字。
夏燕拉著木木的手,沒有說話。
門推開,里面漆黑一片,白老先生不知道從哪掏出的一顆碩大的珠子,發出耀眼光芒。但也不足以將這整個房間照亮,四面八方依然黑糊糊的,堯澤看著這房間,莫名覺得可怕,不自覺的往后退了一步。
張先生攤開手掌,露出靈瓶,房內從四面八方用來鐵鏈將掌心的靈瓶捆了去,然后隱去了蹤跡。
“走吧。”白老先生說。一行人從門里退出來,白老先生將門給鎖上了。四面很黑,白老先生手中的珠子也沒有了亮度,像是蒙了塵土發不出光了。堯澤跟在最后面,總覺得后面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于是他回望著十八號房,那門突然打開,里面沖出一條墨色的龍,張開了大口向他們撲來。
堯澤驚得說不出話,雙腿像是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