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著心口,深呼吸了兩下,還是壓不下去,這是她這六年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生氣憤怒傷心以外情感。
她的臉越來越燒紅,她開了水管洗了把臉,卻覺得水是熱的。
她雙手扇著風,希望給自己帶來點涼意,但是沒用,就這樣頂著火燒一樣的臉回去,江城雨怕不是得笑死。
她在洗手臺這邊呆了不知道多長時間,薄言竟然自己找了過來,他剛映入鏡子姜染就看見了他。
臉瞬間又燒了起來,很紅,她轉頭看著他,心跳抑制不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
這些感情來的很突然,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壓抑了六年終于沖破了堤壩,她慌忙的捂住心口,往后退了兩步。
薄言皺著眉抬腳走過去,抓住她的胳膊,有些焦急的問她:“怎么了?臉怎么這么紅?不舒服嗎?”
姜染眨了眨眼抬頭看他皺著眉頭,不自覺的撒謊道:“可能,過敏沒好吧。”
由于她扎著高馬尾,薄言很容易就看見了她的脖頸,上面的紅點已經下得差不多了,并沒有復發的跡象。
他輕笑了一聲低著頭看她緩緩道:“過敏會心口疼?”
語氣有些調笑的意味,姜染別開臉看著地上的小水洼,壓了壓呼吸道:“我……可能有點發燒吧。”
說完薄言就按著她的后頸,把他的頭湊了過來,他的額頭挨著她的額頭。
姜染瞬間呼吸停頓住了,她微微瞪圓了眼睛,感受著不屬于自己的外來溫度,由額頭蔓延開來。
過了一會,他才緩緩移開道:“應該是有點發燒。”
姜染臉更紅了,她壓著心跳忍的很難受,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回事,她嘗試著轉移注意力,結果想到了姜染的死和姜亭深入獄,以及六年前自己在工地上看著自己的父親被人陷害。
白色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下,燒紅的臉也慢慢的變成了正常的臉色,她知道這是抑郁癥啊。
并不是自己對薄言心動了,她始終還是那個冷漠的抑郁癥患者。
薄言看她哭了,忽然有點欺負了人的負罪感,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頓時有點手足無措。
姜染這時候卻抬頭笑了,笑得很難看,情緒無常毫無征兆的流淚,薄言瞬間就明白了,原來她有抑郁癥。
她紅著眼眶,轉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有那么一瞬間想掐死自己,她朝鏡子里的人伸手時,對面也朝她伸手。
看著那張臉,原本就不該是這張臉活在世上的,原本出車禍的人應該是自己的。
她瞬間呼吸粗重,抬手朝鏡子中的自己打去,僅是一拳,鏡子便碎得四分五裂。
她顫抖著聲音問道:“為什么?為什么死的那個人……不是你!”
左手捏著洗手臺的大理石臺,捏得死緊指關節都發白了,右手流出來的血順著手背滴下來。
滴在地上的水洼里瞬間散開一縷縷粉紅色,薄言看著碎裂鏡子里的她,感覺到了陌生,她眼眶紅得像是一個充滿仇恨的復仇者。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她可能不止一次這樣過。
可能她真的尋過死,也可能她沒有想過要死,就等待著命運的批判或是救贖。
薄言從她背后抱住她,壓低聲音道:“染染,你不是一個人。”
姜染眨了眨眼睛,哭了起來,她轉身抱住薄言道:“薄言,我想死。”
她說出這句話時有多絕對,薄言的心就有多疼,只是薄言第一次知道這種感覺是書中看到過的一個詞語,名為心疼。
“我想死。”
姜染沒有一刻不想死,她對這個世間沒有什么可以眷戀的東西,只是她放不下,放不下她母親,放不下姜亭深,更放不下韓朝陽。
薄言知道,沒經歷過什么事,就不要妄自菲薄的安慰別人堅強,堅強或許是一個人的盾牌,但是那些堅強的背后,往往是你體會不到的遍體鱗傷。
而他并不知道姜染以前都經歷了什么,他又有什么資格去要求她堅強,他不配,別人也不配,所有人都不配。
懷里的她還在哭著,他只聽見她又說:“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那個人……應該是我的!”
他看著懷里的女生,她到底經歷了多少,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上天的杰作,它把一個好好的人逼到了絕路上,在她最美好的年紀給了她一個最美好的夢境,現在夢醒了,所有的幻想都碎了。
碎了一地,像是本來就沒有過得很好,過得很好只是夢。
她在與命運抗爭,死去固然簡單,但是活著是真的不易,她不能死,只是因為時機未到。
慢慢的姜染壓下情緒后居然睡著了,這可能是她第一次在自主意識下睡著的。
薄言打橫把她抱了起來,僅僅是雙腳離地,她就醒了,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么的缺乏安全感。
他看她醒了,沉著聲音緩緩的問:“能自己走么?”
姜染點點頭她擰開水管洗了一把臉,轉身跟著薄言回到了心理咨詢室。
薄言先拿了醫藥箱給她的手上藥,他動作很輕,有些癢癢的感覺,姜染忍不住縮了下手。
薄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沒有半點疼痛的表情,像是想掙脫他正在上藥的手,他眨了眨眼看著她的手。
繼續上藥,周圍很安靜,誰都沒有說話,幫她纏完紗布后他整理了一下醫藥箱。
江城雨看她眼眶有些紅,皺眉問道:“小染染,你哭了?”
薄言看他一眼,沒說話在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遞給她。
她接過來抬頭看著他眼里還泛著淚花,啞著嗓子道:“謝謝。”
水溫剛剛好的那種不是很熱,但也不冷,水溫隔著紙杯一點一點的傳入她的掌心。
就像剛剛姜染抱著他的時候他的體溫一樣,不是很熱,但也不冷,剛剛好,是溫的,隔著衣服一點一點的傳給她。
江城雨一看就知道的差不多了,肯定是他們家爺不懂得憐香惜玉,上藥的時候太用力把人給弄哭了。
他立馬閉了嘴,這不是看到了“大腿”發的命令嘛。
姜染剛喝了一口溫水,手機就響了,現在七點四十多,剛好晚讀結束。
她看了一眼是莫谷雨打來的,她接通后就問:“染染,你去哪了?!”
她聲音壓的很低,畢竟學校不讓帶手機進校,就算帶了也是要上交的,但是文a班是那么聽話的班級?
不,不是,班里幾乎人手一部手機,都沒交給老高,老高也沒放狠話也沒批評過他們。
也就造成了他們班幾乎所有人都把老高當成親爸爸,除了語文課提問的時候。
莫谷雨這么一問肯定是出事兒了,姜染看著自己被人踩臟的白鞋,反問道:“怎么了?”
聽著她散漫而又有些懶洋洋的聲音,不禁有些暗暗的佩服對面的人。
“怎么了?!”莫谷雨把聲音壓的很低很低的,就像是再說什么悄悄話似的:“染染,下節課地中海犯抽了,要來查課,你快回來吧。”
姜染聽著她焦急的聲音,輕笑了一聲道:“地中海查課?”
忽的莫谷雨有點后悔忘了給她科普地中海了,剛開學的時候她只對她科普了一些八卦事件……
“對啊!”莫谷雨忽然想起來她是新轉來的學生解釋道:“地中海人稱獅吼功,他要叫一聲整個教學校都要抖三抖,他那嗓子簡直是跟喇叭一樣,每次周一升國旗的時候都不用話筒,明天不是考試嗎?他就來查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