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蘗，我大概還要在醫(yī)院留幾天，等檢查結果...我會不會，會不會...”
“不會，你別胡思亂想。”
電話里崔明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幾近崩潰。這樣一個人失去安全感，會比一般人還要敏感。
“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能干等，什么也做不了，我好想你。”
“好不容易考進去...就這樣，就這樣全白費了。”電話里傳來嗚咽聲。
何蘗心如刀絞，他穩(wěn)住自己的聲音：“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你別怕，還有我在，一直都在。”
“以后我的手機會帶在身上，24小時開機，你可以隨時打過來。”
幾片干枯的竹葉掉落下來。
在寒冷臨近之下，竹葉相互撞在一起沙沙作響，好像是在面對嚴冬的考驗。
何蘗踩著清脆的枯葉，他蹲在地上，臉埋在手掌里。只有走進靜心觀察，才會發(fā)現(xiàn)他的雙肩正顫抖著。
終于到了晚自習，已經(jīng)沒有時間給顧星夢再拖下去了。
在莫子辰和葉曉曉的目光下，顧星夢紅著臉，嚴肅地將一張紙條拍在莫子辰的桌上，然后機械般姿勢走了。
莫子辰展開紙條：
“第一節(jié)晚自習課間，高一朗讀亭。”
課間，顧星夢在教室做了幾組深呼吸，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朗讀亭，開了門。
一抬眼，便看見莫子辰正在里面看著自己。一瞬間，顧星夢下意識想往后退，想關上門當做一切都還沒發(fā)生地回去。
她的腳正往后挪。
“進來。”莫子辰嚴肅地說。
顧星夢被他嚇得一哆嗦，想轉身逃跑。
“星夢，選擇面對的是你自己，踏出這一步也只能是你自己。”
星夢抬起頭看他，眼里正是她天生帶有的倔強。
她抬腳進去，順手關了門。
“額...我是來...向你道歉的。我...我不...”她低著頭紅著臉，雙手習慣護在胸前。
莫子辰向她走進，顧星夢步步后退被逼近一個角落里。
見她沒辦法再退，莫子辰一手放在她身后的壁上，阻斷了唯一可能逃跑的路線。
“星夢，看著我說話。”
顧星夢往右邊門壁擠了擠，可惜沒有穿墻術。
她眼神躲閃著，剛遇上莫子辰的視線又急忙縮回去。
莫子辰?jīng)]辦法，只能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強逼她抬頭看自己。
顧星夢的臉在他觸及的一瞬變得通紅，眼里泛起淚水。
在一剎那的迷茫后，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不安、慌張，還有一點點憤怒。
“星夢，你不用說話，只需要搖頭和點頭，但是一定要看著我。好嗎？”
他松開手。
顧星夢偏過臉眨眼將淚水消失，然后才轉回去看著他點了頭。
“可以能先把手放下來嗎？”
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保持這種充滿警惕的動作很久了。
星夢將手僵硬地放下：“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沒錯。”莫子辰退后給她足夠的空間。
“星夢，你是討厭我嗎？”
顧星夢搖頭。
“那就夠了。”他輕嘆一口氣。
“昨天是我太沖動，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是我的錯。”
“不是的...”顧星夢上前半步搶說道。
“你先聽我說完。”莫子辰繼續(xù)說道“...但我也不后悔說出的那些話，因為那都是真話。”
星夢默默不語地看著他。
“你可以不用給我答復，這是你的自由。我只有一個請求...”
“讓我一直陪在你身邊，別趕我走。可以嗎？”
顧星夢小弧度搖頭。
就在莫子辰再次痛心時，她開口了。
“我...不知道...這對你不公平。”
“我明明...明明...”什么也沒做，沒資格你為我這么做。
顧星夢多次嘗試說出口，卻都無疾而終。
“我不覺得。”
莫子辰看著她尋覓的眼睛：“我并不覺得不公平。”
他微笑道：“其實我挺開心的，因為只有我能看到不一樣的星夢，一個會哭會難過的顧星夢。”
顧星夢眼里重注滿淚水。
“我很高興今天你能主動找我。你已經(jīng)向我展示了獨特的一面，什么公不公平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淚珠從眼眶滑下，她無聲注視著他。
莫子辰走近將她圈進懷里。
“所以，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有人會心疼。”
懷里的顧星夢一愣一驚，抬眼看向他。
“我沒...”
莫子辰將她來不及躲開的手腕握住：“你難道不知道疼嗎？”
他的眼里有大片星海，落進一顆迷路的星星。它在浩瀚無邊的夜空里找到了安寧，找到了屬于它的溫柔。
顧星夢順勢扶著他的手臂：“他，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她的手緊抓著，莫子辰感受到她的無助和迷茫。
“羨羨...他沒有了...”
莫子辰終于明白。
“星夢，看我。對，看我。”
顧星夢無主的淚眼終于對上那四月的暖陽。
“你看。”莫子辰攤開手，一個金光閃閃的魏無羨胸針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這個...本來上個星期就想做為生日禮物送給你。結果...你不見了。”他把胸針塞進星夢手里“現(xiàn)在，拿著吧。”
顧星夢怔怔地看著他，好似夢囈：“對不起。”
“沒事。”他將手輕放在星夢的肩頭。
顧星夢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有些神奇，萬分順從，目光呆滯。她能看到，聽到，感受到，但就是有一種游離軀體之外的感覺。
就像隔著一面墻感受著一切。
她在莫子辰聲聲呼喚里有了反應，朦朧的臉才變得清晰。
“嗯？”
莫子辰微笑著說：“打鈴了，該回去了。”
“哦...”顧星夢恍惚道“...謝謝。”
“以后對我不用說感謝。”他的手掌在她的肩上摩挲一下，最終落在她的頭上“你先回去吧。”
“嗯。”
顧星夢推開門出去，在關門時抬頭看他。
莫子辰看著她微張的嘴：“不準說‘謝謝’。”
“...那...”
“也不準說‘對不起’。”
“......”
莫子辰開玩笑道：“說‘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莫子辰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看著顧星夢木訥的臉消失在門縫中。
他在思想停止二十秒后，看著早已關上的門，耳朵泛起紅色。
教室里。
“星夢，你還好嗎？怎么臉這么紅。”顧星夢的同桌何燕軒問道。
顧星夢捂著一節(jié)晚自習過去還沒退下紅潮的臉，不肯見人。
她搖頭，在心里哀嚎：
我，我說了什么啊！
操場上某個角落里，黑暗遮住了何蘗。
“何蘗，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可能要休學了。”電話里的聲音平靜了不少。
“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別來，可能會傳染。”
何蘗紅著眼：“你到底怎么了？”
“肺結核。可能過幾天你們也要去醫(yī)院排查，對不起。”
他的腦中空白，風吹得眼睛生疼，他努力找回聲音：“...這不怪你，不用道歉。”
電話里的崔明笑道：“其實結果出來反而更安心了。哈哈，再說我也不用吃人血饅頭。”
何蘗笑不出來。
“那個，何蘗，中午我的情緒...”
“沒關系，如果是我，也會這樣。”他的眼里閃著淚光。
“真的嗎？哈哈...不過好可惜，沒辦法和你一起上課了。”電話那端傳來噪音，平靜之后傳出嗚咽。
“馬上就要變成學弟了。”
“那又怎么樣，你還是你。無論多久我都等，這點時間算什么？！”
“...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