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恩一直搞不懂,為什么大學四年的同學交情,及不上她支教三年的同事情分。
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她和同學之間保持著邊界和距離,而和支教三年的同事見面時,卻是奔而去,雙向奔赴。
她很快樂,肉眼可見的快樂。一見到昔日共事的同事們,張開雙臂,如扯斷了羈絆繩索的小鳥,嘰嘰喳喳的互相問候,就連介紹一下他是誰的功夫都沒有。
“唐蘇。”
如果不喊她一聲,怕是會忘記她本不是一個人來赴約的。
“啊,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小姑娘折回來挽著他的衣袖,把他拉進他們的圈子,“這是我男朋友,姚思恩。也是做教育的。這是我的同事們,陳晨,付一鳴,還有付一鳴的男朋友曾福。”
“你們好。”
“你好。”
姚思恩常年在外講學,帶團隊,帶父母課堂,帶研學,舉手投足之間不僅有身為人師的親和儒雅,還有做領導的嚴肅和鋒利,再加上家庭的熏陶,以及本身生就的一副好皮囊,往人堆里一站,別提多顯眼了。
“糖糖你可以啊,找對象的速度趕得上高鐵運行的速度了啊。”
“嘿嘿,不及你們的三分之一。”
“走吧走吧,先回家吃飯,吃完了咱們出去嗨一下。”
幾個人分乘兩輛車,趕往準新娘陳晨家里。陳晨媽媽晚餐準備的豐盛至極,酒水也給的足足的。
陳晨的婚事雖處于年假期間,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搶到了來這邊的車票。所以過來參加婚禮的人并不多。除了家在本地的中學同學,也就唐蘇和付一鳴他們了。
小城能供消遣娛樂的地方并不多,在陳晨家里吃過晚飯,幾個人沿著新建的河堤慢悠悠的散著步。
空著的廣場上,有好幾撥兒跳廣場舞的。空氣中散發著烤玉米、烤紅薯的香氣,路邊的小吃攤用油布遮著風雨,只留出一個門的寬度,供人進進出出。
他們在附近買了以前常吃的零嘴,大半年不見的幾個人,似乎并沒有太多的距離感,互相吐槽著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和事。
“啊,真的嗎?”
“對啊對啊,他現在都快禿了......”
“還有一班的老李,現在和一鳴一樣也考到市里了......”
“啊,是嗎?她不是要生孩子了嗎?”
“哦,這樣啊。”
......
姚思恩跟曾福遠遠的在后面跟著,偶爾能聽到小姑娘用清脆的聲音,不可思議的說著“真的嗎”“是嗎”這樣的言語。
河堤盡頭的馬路對面是陳晨拍婚紗照的店面,里面昏暗的燈光昭示著,店里的工作人員還沒有下班。
他們推門而入的時候,店里正在打盹的年輕姑娘,熱情的上前,把人請到二樓,拿出提前約定好的服裝款式,讓大家進入不同的試衣間。
“你和唐蘇準備什么時候結婚啊?你們也是相親認識的嗎?”
試衣服期間,準新娘陳晨終于有機會單獨和姚思恩對話。
“不是,我們認識很久了。結婚的話,看她意愿。”
“你看起來不像是在公立校任職的。”
“啊,對。自己做的教育機構。”
“哦。怪不得。唐蘇很好,剛開始和她搭班的時候,還以為是個嬌氣的小姑娘,誰知道這嬌氣的小姑娘能力那么強,性格又可甜可咸的。面對領導的時候是個乖乖牌,面對學生的時候,就是冷漠又多情的魔鬼老班兒。她帶的班,第一年的時候就從倒數第一人人嫌,排到了第七的位置。雖然還是倒數吧,但是很勵志。”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口中的唐蘇,不是他認識的那個缺乏教學經驗的小姑娘,不是在學樂對其他老教師恭恭敬敬的小助教,也不是那個需要他指導就能憑借自己的韌性通往康莊大道的唐老師。
“對,她韌性足,什么難事兒都困不住她。”
“其實就是個死心眼兒。”
試衣間的簾子被打開,唐蘇和付一鳴分明穿著同樣款式的伴娘服,可他滿眼看的到就只有她。
小姑娘真的十分適合新中式的服裝,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斜襟小襖和長及腳踝的紗裙,領口和袖口的白色絨毛卻給她平添了幾分民國時期的婉約。
第一次見她穿中式,是他下定決心要追她的時候。第二次見她穿中式,是在黃錦承和林瑞陽的婚禮上,那一次,他醉了酒,不管不顧的拉著她放肆的吻了一回。第三次,在他們的訂婚宴上......當時賓客眾多,他還沒來得及品嘗她的味道。第四次,便是現在的這一次。
看到她打簾出來,他已是萬分期待,她穿上婚服走向他的那一刻了。定會......有獨屬于她的驚艷絕倫。
因為明天還要早起化妝,準新娘子也不能熬的太晚,他們便又慢慢悠悠的走回事先預定好的賓館。
“我們很久沒這樣走過一段路了吧?”
“三年?還是四年?”
“嗯......”她似乎很喜歡面對著他,倒退著走路。“跟你在一起以后從來沒這樣過。還是第一次和你還有老宋他們一起吃完飯之后的事情呢。”
姚思恩快走幾步,拉過她手,讓她倒退著走的可以更加安心一點。
唐蘇中指指尖有一處厚繭,也許是和她常年握粉筆有關系,也許是和她喜歡寫字有關系。
他記得她寫的字,雖然亂了一些,也看不出師承哪家,但風骨還是有的。
“我們之前不也在小區里散過步嗎?”
很遙遠的記憶了,甚至因為次數太少了而導致畫面不夠清晰。
以前,去他那里,大多都是在家里度過,說起來多少有點兒......少兒不宜了。
啊,說到這個......他們定的好像是一間房。
“姚思恩。”
“嗯?”
“我想和你一直、一直走以后的每一段路,以前沒敢想,現在......你都這么送上門來了,我就想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走下去。”
她是懂得如何撩撥他的......
“很多時候,我覺得我自己并不是來赴陳晨的約,而是在赴我們之間缺失的那三年的約。你說......是不是?”
小姑娘眼神明亮,在路燈的映襯下,面部柔和,五官朦朧。
“是,所幸還不晚。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