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話講的久了,醒來都已經日上三竿了,而且還不是自己醒的,有人來敲了卓君院子的門,晴不悔去開的門。
“晴姑娘好,我家先生想見姑娘一面。”
“不知你家先生是?”
“阿煜的父親,恩先生。”
書圣歐陽恩,果然,做父親哪有不關心兒子的,該來的還是來了。
“請帶路。”
是熟悉的山路,可這次通向的是歐陽院子的大門,白日來,這院子這院子的景象才瞧著清楚,雅致算不上,做多算是簡陋吧。
今日日頭好,庭院中擺了一片的桌子椅子,上面鋪滿了書冊,而曬書的那位恐怕就是傳聞中的書圣歐陽恩了。
不悔上前做了一挹,“晚輩晴不悔,見過書圣歐陽恩先生。”
放下手里的書,到不似尋常人那樣從頭到腳打量晴不悔,只一雙眼睛,看著和歐陽煜極像,透亮純潔,倒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有些不知如何適從,尷尬的不得了。
在一定程度上,她屬于丑媳婦見公婆。
“第一行,晴不悔。”
“正是晚輩。”
“無父無母,赤手空拳建起天下第一商行,不容易。”
“不悔自小是街頭摸爬滾打,走到今日,多的靠運氣。”
“謙虛了你,阿煜雖然沒有和我談起和你的事,但你踏進賢和山莊起,很多事情我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歐陽恩看著手里的書,又翻了一頁,剛到桌子上,“阿煜娘生下他就去了,我自小慣著他,可他的親事我覺得我還是要好好看看的。”
歐陽煜的消息她早就打聽過了,他父母是門當戶對,伉儷情深,只是歐陽煜母親生他那年大傷,一年不到就去了,大概這也是他尋常對人冷漠不屑,唯有幾個熟人才會熱情些的緣由吧。
“對于這門親事,我想問問晴姑娘的意思。”
“不悔一介商人,阿煜是世家公子,想來是門不當戶不對,可他對我一片赤誠,我是個慣會衡量得失的人,有人愛我敬我,長得更是一表人才,品行端正,對我而言,這是天下難尋的親事。”
“晴姑娘的回答倒是坦誠,將衡量弊利說的如此大方,可是,這個回答,我卻不滿意。”
“先生愛子,自然要求會嚴苛,不悔明白,也做好了準備。”
“你句句不過是夸阿煜,和你有多滿意他,可半個字我都聽不出你喜愛他,門當戶對最好,可若彼此相愛相知,我也定會尊重阿煜的選擇,可晴姑娘,似乎你對阿煜的情誼遠不如阿煜對你的情誼,那么,這樁親事我自然是不同意的。”
有些事情是裝不了的,自以為足夠好的那些話,在經歷過夫妻情深的人面前,那是不攻自破的。
又或者說,在一定程度上,晴不悔內心抗拒這份裝模作樣,按以往,那順溜的話是一茬又一茬,教人聽得感天動地,可在歐陽煜這件事上,她自己都知道,她辦的是有多糟糕。
歐陽煜,甚至他的朋友,所有人對她好,這份好卻讓晴不悔膽怯,她配不上這樣的好。
歐陽恩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晴不悔后來企圖挽回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無力,走著走著,還是到了安淮先生這里,可也不想進去,院門口望了兩眼,不知道該去哪里,心口煩悶,倒是無人訴說,以前還能和向陽他們嘮叨幾句,現在,罷了。
賢和山莊的風光是好,走著看山看水,花花草草,心里也舒服了一些,有塊平坦的大石頭,正好上頭有塊樹蔭,卻又并非擋了所有陽光,晴不悔就躺了上去,果然如意料之中舒坦。
而歐陽恩這邊,晴不悔前腳走,后頭屋里就出來了一人,是賢和山莊的莊主,公孫曉,兩人年紀大了些,可風度翩翩一詞在他們身上卻仍然適用,而歐陽恩多了一分書生儒氣,公孫曉則多了一分凜然于人的傲氣。
“這姑娘,你瞧著如何?”公孫曉問道歐陽恩。
“她好像藏著很多事,看著坦誠,實則每句話都只是場面話,商人本色。但她如果真心喜歡阿煜,情深不悔,阿煜又喜歡她,那我也認了,可惜,她不是。”
“小晏也是這個意思,所以讓我來找你,臭小子,盡讓我們老一輩來干這些缺德事,但也確實,讓她離開的辦法雖多,但盡量還是少讓阿煜受些傷害。”
“如果我出面這幾句話,能把事情解決就罷了,可怕是不會這么簡單。你我當年都雞飛狗跳,這輩的孩子,我瞧著也不輸我們當年的脾氣。”
日頭漸漸偏移,小風吹著,倒也還算自在,晴不悔覺著這處真是出奇的好,賢和山莊竟然沒人發現,真是暴遣天物。
“喲,不悔姑娘在這躺的倒自在,阿煜可是火急火燎四處在找你呢。”
晴不悔眼睛瞇開一條縫,來人是公孫晏,歐陽煜怕是知道了他爹找我談話的事,可眼下心煩,更不想見他。
“日頭好,昨日酒喝多了,頭疼,想在這吹吹風。”
公孫晏倒也不催促,袖子掃了一塊草地,也就地躺下了,“我昨日酒也多喝了幾杯,在這吹吹風也不錯。”
兩人倒是吹風曬太陽的舒服,一句話都沒有,安安靜靜的,可一個人的自在空間,多了一人,晴不悔覺得沒有之前的舒服了,公孫晏這家伙,哪會這么空閑得和她在這里曬日頭。
“公孫先生,有什么話想說便是。”
“阿煜他爹見過你了?”
“嗯。”
“他不滿意你?”
“是。”
“緣由你不能接受?”
這正是最糟糕的地方,歐陽恩說的話每一個字都說到了晴不悔的心上,可這件事,卻不是她說結束就能結束的,七皇子那邊,她交代不了的。
“接受了如何?不接受又如何?我自小就是一個人,最重要是我自己的決定,別人的看法與我而言沒那么重要。”
“可你當真有那么喜歡阿煜嗎?嫁他為妻,我瞧著你的眼睛倒是總停留在安淮身上”
“……”
“一般的明眼人看不出來,可我不是個一般的明眼人,晴不悔,你離開歐陽煜,這件事我不會告訴他。”
“我不否認,對于安淮先生,我確實另眼相待,可沒有你說的那些意思,而阿煜,如果不是他讓我離開,我也不會因為其他人的三言兩語,就心智不堅定,我已經放棄過他一次,絕不會草率放棄他第二次。”
“晴姑娘這話倒是讓我覺著你對阿煜有兩分情意,我們所有人都希望阿煜好,是要你對他情深意長的好,要你對他一心一意的好,不然整個賢和山莊都不會放過你。”
“公孫先生,我真是奇了怪了,你對我好似敵意很大。”
“前車之鑒,晴姑娘的行事,很難不讓在下深思熟慮一些。”
“你既然這么努力想攔著,你便好好花些精力攔著吧,這兒風光好,就送公孫先生了,阿煜找了我很久,就不在這兒和公孫先生瞎扯什么了。”
晴不悔站起來就想離開。
“晴姑娘好自為之。”
后頭傳來公孫晏的聲音,本來好好的心情此刻又煩起來。
見到歐陽煜的時候,他是一臉著急,風風火火向她跑來,一把抱住她,“我怕你又一聲不響走了。”
“我見過你父親了。”
“不用管他,咱們的事情,咱們決定就好。”
“他是長輩,想來是我們的決定太急了,不如多給他一些時間,我相信他會尊重你的意思。”
“日子還長,那就給他們些接受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