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生的運(yùn)氣一如既往不好,前后不過一個時辰,他已經(jīng)輸?shù)袅苏畨K大洋。
偶然抬眼見張之林和另外兩個城中闊少與橫三遞眼色,杜云生雖已習(xí)慣,卻也沒了繼續(xù)賭下去的心思。
他點(diǎn)燃一根煙,伸了個懶腰,自顧自信步離開。
張之林等三個闊少很快追上來,主動勾肩搭背。
張之林笑嘻嘻:“我說二少,你杜家大家大業(yè)的,別這么小氣嘛!”
杜云生白他一眼,道:“沒事。”
“既然沒事,咱的賭約可別忘了!哥幾個可還等著看熱鬧呢!”
杜云生停下腳步,略作回想,想起來了。
開賭之前,張之林他們半開玩笑地提起柳之瑤,說是今日若他輸了,就代表一眾兄弟前往北平劇院搭訕柳之瑤,最好是能一親芳澤讓他們過過眼癮。
杜云生當(dāng)時并未在意,不想他們竟是當(dāng)了真。
“愿賭服輸啊,二少!”
杜云生面色如常,瞟一眼張之林,轉(zhuǎn)身快步往回走,欠身坐上張之林的車。
北平劇院,客滿為患。
張之林加了價,喜滋滋帶著幾人上了二樓,坐在正對戲臺的位置。
因?yàn)槔蠣斪拥年P(guān)系,杜云生多年來時常聽?wèi)颍瑓s仍不懂戲,只能淺道哪個唱得好,哪個唱得差,再往深究,卻是不能。
他坐在正位,抬眼瞧那戲臺正中人,長衫如訴,白袍勝雪,雖美仍不失端莊,美目流轉(zhuǎn)間,似有悲傷蔓延。
“二少,那就是這兒的頭牌青衣柳之瑤,想必你已經(jīng)見過了吧?嘿,誰又能想到,‘苦條子’青衣行當(dāng)里,能出這么一個人美又風(fēng)騷的人間尤物呢?”
杜云生沉默著聽那臺上人咿咿呀呀,良久開言:“你見識過?”
“我倒是想!可惜一直沒這機(jī)會。不過,大家可都這么說呢!”
戲班樂隊(duì)弦聲悲苦,杜云生不再說話。
“亂世人命不如犬,四野悲聲哭震天......”柳之瑤唱到這一句,杜云生的眉眼輕顫,忍不住向前欠身,抬手覆唇。
清脆嘹亮,又滿帶著濃烈傷懷之感。
某一刻,該是戲中人情動,柳之瑤玉手輕抬,步搖玉簪隨之墜地。
三千青絲散落腦后,她抬手輕捻發(fā)絲,眉眼藏情,有如幽泉。
見者動容,臺下觀眾掌聲如潮,接連有人發(fā)出感慨:“俊!好!”
杜云生雙手交疊,捏了捏自己,得以默然。
就在這時,有不合時宜的調(diào)戲聲傳來:“小浪蹄子,哥哥來了!”不必看就知帶著酒氣。
杜云生眉心輕鎖,移開視線看去,果然見一個大腹便便、滿臉橫肉的男人晃晃悠悠奔著戲臺走過去,每走兩步都會從嘴里吐出一句骯臟淫話。
劇院里的人紛紛上前阻攔,奈何那男人即使喝多了仍是力大無窮,接二連三推開摔遠(yuǎn)幾人后,再也沒人敢上前去攔。
原本躍躍欲試,想要勸阻的觀眾也各自沉默下來,選擇看戲。
男人淫笑連連,眼看一雙肥膩的大手就要摸到柳之瑤身上,二樓的杜云生心尖狂跳,不可自控地猛然站起身就要沖下樓。
卻聽男人“啊”一聲慘叫,杜云生疑惑著看過去,卻見柳之瑤好端端站在那里,傲然立于戲臺正中,輕蔑瞪著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