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分秒過,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
杜云生斂眸頷首:“知道了。”稍頓,淺笑,“不走。”
柳之瑤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齊育才趕到北平劇院已是氣喘吁吁,火氣更旺。
還未進門,就聽見了柳之瑤的戲音,即使沒有伴奏,依舊有輕而易舉動人心弦、迷人魂魄的力量。
只稍事猶豫,又有另外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出,拿腔捏嗓,略顯生疏,仔細分辨卻也并不陌生。
齊育才臉色再變,一腳就踹開了劇院大門,正見到戲臺正中穿著戲服的杜云生和素衣在身的柳之瑤。
杜云生剛剛隨著柳之瑤做出半云手動作,雖說生疏,倒是神態自若,也并未因為齊育才的打斷而影響情緒。
“我說杜二少,您這還真是貴人事忙,甭管到了什么時候都不閑著啊!”齊育才邊向戲臺走邊冷言嘲諷,目光卻是一直鎖在柳之瑤的身上,心里想的是過后該如何折磨這個到處勾搭男人的小賤人。
柳之瑤眼眸流轉,轉眼間就笑得嫵媚又動情。
齊育才眼瞧著她踱著小碎步自臺側走向自己,不免又是晃了神。
就沖這個風騷勁兒,我早早晚晚也要把她榨干!
齊育才這么想著,再看神情未變的杜云生,轉而又覺得此刻的他有點可憐,不然怎會強裝笑顏?
隨之陡生的強烈的得意,一下子就激發出齊育才心里真實又濃烈的滿足感。
大抵是太過得意了,齊育才拉著柳之瑤離開前還不忘回頭“關心”杜云生:“我說杜二少,有雅興學戲換換心情當然是件好事兒,就是這帶你入門的人啊,那可得千挑萬選才行!別到時候花了高價、費了心思,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啊!”
走出兩步又轉回頭直白嘲諷:“哦對,還有這行當啊,你可得三思后行!你說,這要是讓你家老太太知道你現如今這副樣子,男不男女不女的,那還不得氣出一場大病來不行啊!你說是吧?”
杜云生沉默著和他對視過,還是揚起笑,回了句:“多謝齊少爺關心!我的事兒,不勞您費心!”
柳之瑤臨近開場才回來,直奔后臺。
還未進門就聽見玲瓏嘻嘻哈哈,推門進去,正見到玲瓏用雙臂圈住自己屈起的腿,兩只小腳晃悠著,無比開心的樣子。
杜云生未去戲服,負手而立,棱角分明的側臉清俊不凡,笑意溫柔。
他扭頭看過來,笑意加深:“回來了。”不是問話,是肯定且淡然的語氣。
像極了信任。
柳之瑤努力藏起古怪的感動,點點頭,卻是蹙眉:“還不走?”
杜云生抿過唇,做了個極其規范的抖袖動作:“戲服加身,‘白蛇’未盡,我走什么?”
柳之瑤深感無語,而讓她更為無語的是,代班主就在此時進到后臺,對杜云生頷首致意。
隨即通知她:“今晚臨時換戲,應大多數觀眾強烈要求,夜場改成《白蛇傳》。”
柳之瑤的眉心直接揪成了一個“川”字。
看向杜云生時,他眉眼帶笑,抬手捻指,用中指和拇指做了個舒展的動作——
似在勸她“既來之則安之”,又像是在無聲地狡辯“這可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