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日暮,齊宅內院的戲,仍舊沒有開場。
齊勝孝和齊育才父子一左一右坐在柳之瑤兩側,一杯接著一杯給柳之瑤敬酒。
只是敬酒的速度在逐漸變慢。
從最初的花言巧語到后來的嘴笨舌亂,這中間隔著的,是十幾壇黃酒的距離。
待到有叫門聲傳來,柳之瑤面無表情地瞟過兩人,起身輕輕推了推齊勝孝,再用力踢過齊育才一腳,繞過長廊前去正廳開門。
柳之瑤打開門,眉眼帶笑的杜云生站在門外,視線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臉上。
柳之瑤上下打量過,目光停留在杜云生手里的荷葉雞上,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你這是?自備肉菜上門,準備蹭一下齊家的酒水?”
杜云生笑意更深,向前探身,輕輕嗅了嗅:“嗯,味濃溢香,好酒。”
柳之瑤一陣無語,側身讓路時,卻聽杜云生道:“柳姑娘聰慧多思,萬萬不會打無準備之仗,想來必定是巾幗不讓須眉,讓齊家父子落了下乘!”
杜云生卻是沒想到,這下乘落得徹底,齊家父子早已徹底醉成爛泥,任憑怎么拍打揉捏都醒不過來了。
“柳小姐當真女中豪杰,”杜云生盡管努力控制著,還是不免笑到雙肩發(fā)抖,“聽聞唱戲之人不沾酒氣,看來這話多少還是以偏概全、有些偏頗的。”
柳之瑤眼見著杜云生開開心心給自己倒酒,又無比細致地撕開荷葉準備開吃,實在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嗯,雞肉真不錯,嘗嘗?”杜云生夾給柳之瑤一條雞腿,整張臉上都寫著輕松寫意,“齊家在西城東街有一處鋪面正尋轉讓,我兄長讓我代他過來談談。”
“來談合作......帶燒雞作禮?”
“柳小姐說的是什么笑話?這么好的雞,我會舍得送給這兩父子?還不是猜測你多酒少食,憂心你會胃疼,想讓你多吃兩口?”說著探手入懷取出一個瓷瓶放在桌上,推給柳之瑤,“吶,仁義軒的養(yǎng)胃藥,吃一丸,也算是亡羊補牢了。”
柳之瑤某根心弦被輕輕觸動,沒再問話。
身旁是醉酒成泥的父子,側面是裝飾夸張的戲臺,對面是旁若無人享受美酒佳肴的杜云生,眼前這份安寧詭異得可怕,還未過多久,柳之瑤就有些煩了,具體說來,或許是有些莫名的心慌。
“生意這種事,是不是該等主人家神智尚清時......”
“柳小姐,我若當真為生意而來,你覺得我真會帶只燒雞上門?”
“杜二少......”
“多吃幾口,填飽肚子,你接下來要做的事,不得有個人幫你把把風什么的?看玲瓏的樣子,應該知之甚少,我若猜得沒錯,怕是也不會再有旁人知道。柳小姐,孤木不成林,杜云生或許愚鈍,但是從我的角度看,至今仍覺得你需要一個‘同謀’,杜云生誠意如初,愿意做你的‘同謀’。”
杜云生的語氣平常,如同日常聊天。明明似毫無情感波瀾,柳之瑤卻意外覺得熱血滿腔,有些難以言說的感動在心間不停涌動。
杜云生等待良久,一直到柳之瑤的唇角終于有笑意浮現(xiàn)。
“‘同謀’者,風險共擔,命運與共。杜二少,當真無悔?”
杜云生靜默半晌,長出一口氣:“杜云生,或是,叫我云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