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光流轉。
適時正逢日中,太陽還沒下山,烈日當頭。
樹影下一片蔭涼,女子身處一方靜土,輕輕翻著手中竹簡,靈巧秀氣的弧形木扇,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與動人心魄的柔美面龐。
她讀得極認真,似乎全神投入到了文章中,只偶爾翻一下后面的竹頁。
許是吃了系統出品的藥,又或者是有作為醫生的白笙依,無微不至的照顧,任清舒還算熬得住,一坐便是近兩個小時。
感覺到落在身上若有若無的視線,任清舒微微一頓,抬頭,只見十五步開外,兩個面黃肌瘦的嬸子捧著三碗粥朝自己這邊靠近。
白笙依端過來一看,是盛得滿滿的三碗黍米粥。
煮得綿軟清香,燒火的人似乎考慮到了任清舒身上還帶傷,不宜大魚大肉。
黍米,是一種有粘性的稷,主治益氣,補中。黍米,亦稱大黃米.軟黃米。(百度)
瞥了一眼黃澄澄的黍米粥,任清舒看著還算干凈,她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來,試探性拿起瓷白勺子嘗了一口。
寡淡無味又沒有胃口。
她面無表情的放下了碗。
兩位送粥的嬸子一直駐足在那邊,眼巴巴的盼望著,又不敢離得太近,生怕辱了貴人的眼。
“栓子他娘,你說貴人會用這粥嗎。”
“誒呦,這事說不準。”張嬸子想了想,分析道。
“那位女郎一瞧便是精細著長大的,聽說貴人們啊,吃的都是比冬日里的雪還白的米飯,哪像咱們粗茶淡飯的。”
另一個嬸子李春苗道:“說起來,俺家地窖里還藏著山珍咧!之前讓三娃他爹在后山費了老半天,撿了一些回來,這玩意兒富貴人家最愛抬高價收了,……”
她頓了一下,春苗嬸子繼續小聲說,“現在也不知道便宜哪個王八犢子了,早知道俺就一直帶在身上,無論是獻給貴人補補身子,還是留著都是好的。”
“也怪我,誰不知道山珍補身體,可到底比不上糧食,平日里多吃了山珍還會拉肚子。”
她懊惱的說,“誰曉得一朝淪落到這種境地,每天被土匪們逼著干昧著良心的活。”
“怪誰?怪你,嗐!又不是你搞的旱災。”張嬸子憤憤然說,“明明都怪那見鬼的瑤役!”
大災之下,張家村其實還好。
村民歷來勤勞節儉的,家家戶戶的地窖里都儲存足了往年過冬的糧食,村長和村里的老人又是見多識廣,一看這天氣不對勁。
他們不管地里的苗熟沒熟透,先收了再說。
旱災容易導致農作物減產或歉收,從而帶來糧食問題,嚴重的還會引發饑荒,甚至災后常常伴隨著蝗災發生。
張嬸子聽聞隔壁村的,還有吃人的咧。
張家村的村民們正暗自慶幸聽了村長他們的話。
這時,大涼朝廷來征收徭役了。
在古代,凡統治者無償征調各階層人民所從事的勞務活動,皆稱為徭役。
聽到這個消息,張嬸子眼前一黑,這是要每家每戶出一個成年勞動力去送死啊!
雖然說得好聽,不出力的可以出錢抵,但五兩銀子一個人,哪里拿得出啊!糧稅土地稅人頭稅,……各種雜稅拼命往百姓們身上攤。
村長憂愁的嘆了一口氣:“官爺,你瞅瞅,剛過秋收,能不能緩幾天,讓婆娘們給路上的漢子烙上幾個大餅。”
縣城上來的年輕小吏聽罷,臉色漲紅。
他氣得直接抬腳狠狠地踹了兩下村門,怒喝道:“咋地,還要我們三催四請的!反了天了你們。”
領頭的官吏盯著村長黑黝黝的兩個眼窟窿,還有餓得只剩骨頭架子、在周圍緩慢集聚沉默不語的村民們。
官吏突然笑容和煦,擺手說道:“行啊,緩幾天那就緩幾天吧,小劉小李,去——”
村民們左看看,右瞧瞧。
村長默然看著明晃晃的大刀,無奈搖搖頭。
眾人呆愣了一下,只能散開。
張嬸子緊緊抱著小女兒,蹲在角落里看著那些穿著官服的人闖進家門。
有的掏出麻袋捉雞,有的熟練撬開存糧的柜子,抬出幾大袋粗糧,鬧得一陣子雞飛狗跳。
她眼神逐漸變得麻木。
大涼朝廷積重難返初見端倪,奸臣苛吏如同爬蟲一般,緊緊趴在大涼身上敲骨吸髓,沉重的苛捐雜稅早已壓得百姓們喘不過氣來。
第二天凌晨,張家村所有人麻溜收拾包裹,誒跑了!
——什么?你說什么,川陵山脈有山匪,有豺狼虎豹。
“那吃人嗎?”“也吃。”
“嘿,那還說什么,土匪豺狼虎豹兇得過苛政嗎。”
孔子云:苛政猛于虎啊!(孔子說:苛刻的暴政比老虎還要兇猛可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