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記事起,他們的話題總圍繞著糊口和孩子,圍繞著我,我爸總說“屬羊的女孩命不好。”
我媽本是個沒讀過什么書,一味迷信的鄉(xiāng)村婦人。
可是一提這個,她不僅不信,還一定要和我爸較量“那人家慈禧也屬羊,是太后呢。”
我爸只是笑笑,不再說話。他知道,有關(guān)我的事,我媽一定是反駁的。
那時候還小,對一切的認知和吃的東西一樣淡。
我們一家三口住在北京城邊上的低價出租屋里,直到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那個建筑。
就只有一個屋,人多不夠住,只能睡上下鋪。耐臟的石灰地,四面褪了色的白墻。房頂很遠,卻只有一扇高高的窗戶,空間狹小,令人壓抑。
我爸有手藝,床是用撿來的鐵桿焊接起來,撿的做活老板家不要的床板拼起來。
床底還要留出空隙塞吃飯用的家伙事。
一個屋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擠滿了人和物件,想在里面走動更是不可能的事,吃飯的時候只能搬著小板凳在門口坐一排,這也成了當(dāng)時的風(fēng)景,每天休息時的樂趣。
大家坐在自家門口,扯著嗓子聊天。聊的無非就是哪哪哪的活多,哪哪哪水果便宜。
說來也奇怪,住在這種窘迫的地方,我們的鄰居竟然擁有一臺最新式的照相機,他的樂趣就是每天給鄰居們拍照。
本來是被世界遺忘的一角,可在他的快門鍵里,這寂靜的地方有了煙火氣,有了不同的顏色,一點不像紀錄片中的陰沉。
他也讓我們成了有尊嚴的,活生生的人。
每天樂呵呵的攝像機大叔叫老李,那個時候人們互相詢問姓名可最后只給對方一個代稱。
等后來問起來“你還記得我叫啥不?”
其他人總是用微笑掩飾
而問的人雖然嘴角也在笑,可眼里的落寞掩飾不了。
這習(xí)慣是從干活的主家那里潛移默化來的,就像世界上有成千上萬個老李,每個老李都一樣。
我爸一身干凈的黑毛衣,懷里抱著紅襖黑帽的我。
在我來BJ的第一個冬天,在大雪紛飛的白茫茫里,老李為我拍下一組照片。后來他們被媽媽花洗出來,卡在了鏡子旁。
老李叔叔最喜歡小孩子,他每天干活回來都要給我?guī)Ц幻牧骺谒何彝妫看味家犚娢医兴笆迨濉辈趴辖o我。
有時把我逗急眼了,我吭哧一口就流著哈喇子咬著他的手不放。
大家被我逗的前仰后翻。
最討人喜歡的是我奶聲奶氣追著我媽叫喚“阿娘,阿娘。”
媽媽自小沒了娘,嫁給爸爸以后全心全意照顧整個家,一直把奶奶當(dāng)做至親“阿娘,阿娘”叫的可親。
鄰居們看了都叫我小尾巴,走哪跟哪,好像住在平房里的孩子不粘人才是好的。
我的嬰兒時期過的很快,說起來我也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哦,對了。我們都是。家長有活了就出去時間不定,吃食也不準(zhǔn)點。
鄰里吃飯的時候,總叫孩子們過去墊吧一點,省的餓死。
對于極小時候的事,我記得很少,確實有件趣事,時間還長,等以后再給大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