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離開總是悄無聲息的,我蹲在老家大門前的土坑上,看著院子里擺滿“冰箱電視機,紅馬黃牛”。
“她真的走了?”我自言自語,每個人都在忙手頭上的事,沒人回應我。我好像并沒有那么悲傷。
我只記得她含恨的雙眸盯著我,我只記得她把我的手捏的鐵青。
在她住院那幾天,我去看她的那幾天,甚至沒有勇氣叫她一聲。
“別擠了,救護車上沒地方坐了。去別人車上坐吧。”
我現在才反應過來,那車上的是阿娘。
我應該陪著她的,對吧。
忘記了,腦子總是不經意間想起很多點點滴滴,我只是蹲在土坑上,看著人來人往,他們手上拿著白絹戴在頭上,捆在腳上。
“哭啊,你得哭。”
“傻了?”
姑奶握著我的手,在白布下狠命一掐。我不爭氣啊,沒淚。
看著她的紅布蓋著的棺,我也哭不出來。
那躺著的好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叫人啊”他們把我往棺上撞,讓我瞧著她說話。
他們說我沒心沒肺,他們念叨我傻了。
好像和她的離開無關,我跟著浩浩蕩蕩的人,看著火海把隨葬品燒的一干二凈。
我跟著他們,熱熱鬧鬧,又好似風風光光的,出嫁一樣的,送她。
我記起來,她性格大變后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吃面不準卷面條”,她總念叨“那是家里有至親過世才那么吃。”
我記起來她和我說“要是我走了,可要爭口氣,好好活。”
我記起來她讓我去補牙“補最好的,以后不容易壞。”
直到土坑隆起來,人群散去。
“小雨,走了。”
這次走就真的是永別了,我的阿娘。我到底應該用什么言語來描述你。用風里的細沙,用黃土地的浪漫,還是用她永遠不會變白的頭發。
我默默跟在人群之后,那幾天我都是漠然地,沒有聲音的。腦海里一遍遍反省,是我不夠懂事害了她,是總惹她生氣才生的病,是吃苦的命害了她。
“以后就見不到了。”
“會夢見嗎?”
“以后只有夢里能見了吧。”
我點點頭,把鍋里的魚翻了個面,倒上料酒,燜好。
“我爸,算得準啊。”
阿娘的手機響了,哥哥拿起來
“是劉阿姨。”
那邊語氣輕快,閑談起過年備貨的快樂。說了半天,聽見哥哥的聲音后,問
“你媽呢?”
許久,我聽見哥哥說
“走了。”
“出去打麻將了?”
“劉阿姨,我媽沒了。”
那邊許久不再說話,哥哥轉身出門,沒一會電話掛斷的聲音響起。
他拿起煙,窗外冒著星星點點的光。
那晚我做了場大夢,夢到了很多人,夢到阿娘說“別擔心。”
那晚是我最后一次,坐在阿娘四面透風的電車子后面,聽她胸腔里如雷鳴的心跳聲,聽她哼唱下地勞作時的民歌。
我還是沒叫她,只是呆呆的看著,看著她向我揮手告別,看著她被人群簇擁,看著她漸漸消失。
我知道了,她生活的酸甜苦辣。我知道了,她再也不用累心了。
面條還是最簡單易做的美食,只是,我吃面時再沒有其它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