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仙門為了月魔之事人心惶惶,焦頭爛額,另一邊月魔本人正待在陳太子金碧輝煌的宮殿中,吃飯玩樂皆有人妥帖伺候,簡直欲就此沉溺在溫柔鄉中樂不思蜀了。
他給陳太子帶的禮物,其實就是他從望舒城掏來的那顆元嬰大圓滿的金丹。
在月魔第一次見到陳驚霄時,他便發現陳驚霄乃是天生沒有經脈之人。這非常奇怪,按理說,就算是凡人,可以有經脈不通,不可能天生沒有經脈。再差勁的凡人,經過洗髓,多少也能窺探幾分修煉之途,可連經脈都沒有,這人可不就是天生廢人?
月魔心下獵奇,主動跟凡人太子有了接觸。魔頭本是一塊頑石,這接觸下來卻莫名其妙便開了生銹的七竅,竟一朝心甘情愿的栽了下去,這底下乃是陳太子馨香柔軟的衣袖。
從此以后,魔頭也算初回體驗到這等美妙的滋味,他不由得開始憂心起陳太子的身體來,唯恐陳太子生老病死百年后離自己而去,遂到仙界一遺跡洞府尋得一逆天法門——
法門說,全身大小經脈共一百零八條,打通九條以上可窺仙門,說的是以極品仙金做容器煉制經脈,再源源不斷供給靈力之源,一般是靈石,缺點就是除了靈石不能自發從外界吸取靈力,也就是說沒了靈石就用不出來仙力了。
這法門雖然缺點明顯,但是已經非常逆天的法門了。可本是一經脈破損后修補經脈的法子,月魔搗鼓了兩年,硬是將其轉化成一種種植經脈的仙法。他摒棄了仙金鑄成的經脈只能容納靈石靈力的缺點,通過剖取其他修士的金丹再溫養的辦法,持續內化經脈,最終將“人造經脈”轉變成可自發修行的“天然經脈”。
陳太子可不知道月魔乃是把別人的金丹剖給自己,加上月魔次次做掩蓋,只讓陳太子當那來路血淋淋的金丹又是月魔從哪里給自己尋的天材地寶,每次用過都感覺神清氣爽,五脈通暢。
陳太子及下早朝,正準備回去與小對象敘舊,卻在進太子殿的第二個拱門前被王后攔住。
王后定定看著他:
“我兒,且聽母親說兩句話。”
陳太子作揖,恭順道:
“母親教誨,豈敢漠視?”
王后看了一眼東宮方向,揮退左右,才強忍驚懼低聲道:
“仙長一年后再光臨奉宜,我兒,你說實話,仙長此次是否就要來帶你去修仙?”
陳驚霄神情依舊恭順:
“恐怕就是如此。仙長說我經脈已經具通,若想有所成就,早晚須離開凡國,去往修仙世界。”
“修仙啊……”
王后喃喃自語,眼睛里射出一股光芒,她將陳驚霄兩手緊緊握住,語氣強壓興奮:
“修仙自然是要摒棄凡念,若能成仙,這凡國的太子又有什么稀奇?我兒,你走之前,娘想再求你一件事。”
陳驚霄神色淡了兩分,并不分明,心火焚天的王后并沒有注意到。
太子淡淡嘆了一口氣。
“求我救驚雪?只怕你求的不是我,是他才對。”
王后毫無尷尬之色,嗔怪的看他一眼,只是在母子之間,這一眼里飽含的情意就多少有些怪異了:
“你說的是什么話?那可是你的親弟弟,往日沒有辦法也就算了,今時仙長既然要收下你,求師父搭救自己的親弟弟又有什么打緊?”
陳驚霄笑了。
他長得好,往日笑起來也多溫柔醇厚,今天這笑卻有些涼薄,仿佛不達眼底,語氣似在嘆息:
“母親啊……你總是那么固執,拼著自傷也要爭個高低。驚雪沉疴難起,難道不是您的手筆嗎?”
王后瞪大了眼睛如遭雷擊,楞楞的看著他,仿佛不明白陳驚霄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
不過很快她就調整過來了,抓著陳驚霄袖子的手更用力,指甲劃破了絲綢:
“你必須救你弟弟!假如你修仙而去,你弟弟必須成為新的太子!而太子是不能有污點的,他必須痊愈!”
陳驚霄為她的瘋狂心驚。
“母親,你冷靜一點。”
這話似乎很有效果,王后果然肉眼可見的平靜下來,只是依舊沒有放開陳驚霄的袖子。
她問了一個很刁鉆的問題。
“我兒,當年是我丟下你弟弟,導致他伺此后疾病纏身不假,可當時情形急切,為了保護儲君的你,不得已將他拋棄又有什么錯處?你既然早知此事,想必內心是愧疚的,又為何不愿意救你弟弟呢?”
陳驚霄眸中閃過一絲怒火:
“您在強詞奪理!真要我赤裸裸說出您的真面目嗎?不瞞您說,驚雪患得乃是癆病咳疾,我怎忍心看他受苦,早已在三年前便求他替驚雪治愈了!可三年啊,您若肯去看他一眼,又何必到今天還蒙在鼓里?”
王后忽略了陳驚霄話里的悲痛,滿腦子都是陳驚雪已經痊愈,她固執的想,只有她的兒子才配做太子!有他哥哥珠玉在前,這太子之位必是驚雪的!
她興奮不已,以至于顏面漲紅,頃刻放開剛剛還緊緊抓著陳驚霄被劃破的袖子,急急道:
“我現在就去看看他!”
陳驚霄滿眼失望,靜靜看著她的駕攆像一陣風一樣遠去,太子殿前重新冷寂下來。
他站了一會兒,收拾好心情,若無其事的穿過兩道不近不遠的拱門,月魔早已巴巴等在殿下。
以月魔的能耐要聽清剛剛陳驚霄和王后的對話并不難,可明顯月魔并沒有這么做,看到陳驚霄,他眼睛一亮,咕噥道:
“你們說話說了好久,我餓了。”
陳驚霄的臉色跟見王后時是天差地別,面對月魔時難得輕松自在,溫柔體貼道:
“喚月餓了便先吃,餓壞了我可要心疼的。”
布菜太監在一旁裝聽不見,月魔無知無覺。他雖然有所開竅,但對這等言論卻仍然有些不通其意。
月魔還是對直接的身體接觸更有知覺,比如陳太子抱他親他的時候,他就算再遲鈍也明白這乃是在交流感情了。
“吃飯吧,吃完讓我看看你。”
月魔歪著頭看他,神色如常將太子從上往下看了一遍。如果不是眼神太純情,這種動作真的會讓人無端亂想。
陳驚霄笑了一下,讓布菜太監退下,自個挨到月魔身邊坐下,自己替他侍起菜來。
月魔不愛說話,只盯著食物。陳驚霄因為禮儀食不言,故而兩人吃飯都只聞咀嚼聲,竟一時安靜下來。
待吃好太監將桌子收拾了四下無人,月魔這才磨磨蹭蹭而目標明確的蹭到陳驚霄懷里:
“我想吃葡萄。”
陳驚霄自然摸了一把月魔的臉,任勞任怨騰出雙手開始剝葡萄。可剝了好一會兒,盤子里除了些汁水依舊是原原本本的空盤子,原來是陳驚霄剝一顆,月魔便迅速將一顆丟進嘴里,故而一個吃一個剝,剝的遠沒有吃的快。
月魔嘴里含著葡萄,含含糊糊道:
“雪劫快來了。”
陳驚霄聽明白了,剝葡萄的手指頓了一頓:
“喚月,你上次說,雪劫來臨,就帶我去修仙。”
月魔點頭如搗蒜:
“沒錯沒錯。你的根骨是用仙法塑的,雖然被我改了許多,但修仙法仍然更快。”
陳驚霄放下心來,卻緊接著又有些忐忑和遲疑:
“喚月,你說你乃散修,修煉的法門不適合我,那我想得道,就只能去仙門修行嗎?”
月魔想悄悄將汁水擦在太子衣袖,被陳驚霄看破,抓著細指用絲帕擦凈。
月魔悻悻收回手,裝作什么都沒發生,回答道:
“你不想去仙門修煉也可以,我自然可以去把他們的功法搶過來給你用。只是第一仙宗里有一個池子可以洗髓,他們看得嚴,我也沒辦法帶你去泡。不泡雖然也沒什么,但是泡了你就可以修的更順暢許多。”
說著月魔仿佛想到什么,臉上一片如夢初醒之色,喃喃自語道:
“對哦,功法可以搶,這池子搶不了,但是借來泡泡應該可以。只是我的名聲不好,光明正大去,仙宗不愿意怎么辦?要借池子的話就絕對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可旁的我也拿不出手……算了算了好麻煩,還是壓制修為走正門好了。”
“你不要怕,這池子你泡定了。”
月魔嘰嘰躕躕念叨著,打了退堂鼓,又霸氣的定下了仙門的洗髓池,最后不難看出他還是想要依照原辦法帶陳驚霄去仙宗修行。
陳驚霄看著月魔一系列曲折的心路歷程只覺有趣,笑意深了幾分:
“喚月怎知我怕了?”
月魔一臉理所當然:
“修仙乃是與天爭,與萬物爭,踏上仙路的時候就沒有人不怕的。你就算不說,我也看得出來。”
說著在陳驚霄懷里轉過身來與他面面相對,細指輕輕撫過太子完美漆黑的長眉,似在無聲安慰。
陳驚霄眼神變得柔和,比月魔大許多的手掌慢慢將那纖纖細指裹入手心:
“是嗎?那喚月當初也怕嗎?”
月魔似是愣了一愣,蹙起眉頭一副思索模樣,好半天才慢吞吞道:
“我忘了。”
陳驚霄低笑,不再多問,盯著月魔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低頭慢慢銜住了他的嘴唇……